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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树下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和鼬一起。
天亮时我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摸索回家,收拾好自己。在丛林里奔跑,又超额使用火遁,我手脚上全是细碎的伤口,嘴里还烫了两个水泡。
父母赶在早餐之前回家,父亲摆出平常的样子坐在餐桌前看报纸,母亲则开始做早餐。我等天大亮时才踢踢踏踏地下楼,装出刚睡醒的模样。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除了父母眼中的疲惫和忧虑,和我长裤长袖下遮挡的散碎伤口。
这样苦心积虑营造出来的平和假象显得有些可笑,更可笑的是,父母以为我在家乖乖睡觉,而鼬在出任务;鼬以为我和父母都安然无恙地待在家里;而我……自作自受,没事找事。我一晚上什么也没有做,却把自己弄得忙碌而又疲惫,更搞出了一身伤。
因为视觉仍然是黑白的,看不太清,我不小心夹了好几块平时最不爱吃的腌萝卜,好在大家都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咔嚓咔嚓地嚼着,酸涩的萝卜刮破了嘴里的水泡,蛰得生疼,我不动声色地把这些东西混着脓水咽下去,一不开心,又扔给族长大人一块煎蛋,顺便舀了几勺纳豆。
鼬可能天生就是异端,全家人里只有他爱吃那种臭烘烘的东西。
而对于族长大人而言,如果说煎蛋在咬咬牙就能吃下去的行列中,那纳豆就只能永远待在垃圾桶里。
几勺黏糊糊的纳豆霸占了族长大人的整个碗,他的脸瞬间就绿了。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埋头扒饭,任由族长大人匆匆塞了几口饭团就离开了家。
母亲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本以为她会说我,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那声叹息轻得仿佛一阵微风,我还在愣神之间,母亲已经像往常一样去洗碗了。
鼬直到临近黄昏才回来,看到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一瞬间,阳光从鼬的身后倾泻下来,将一切都染成了暖色。
鸦羽般的黑色长发衬得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笑着,眼睛微微眯起,眉梢弯了下来,他的五官本来就秀气,一笑越发显得柔和,如同扑面而来的夜风,沉静,温柔。
我一愣,忽然间就知道了,那个微微笑着,明朗而温润的少年终于还是消失在了时间中。
我正揪着自己的小被子,刚刚在游廊上睡醒。鼬端着托盘,取来茶点,摸了摸我的头,在我身边坐下。我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给鼬腾开地方,一方面也是怕他发现我身上的擦伤。
我们一人捧着一杯茶静静地喝着。
太阳西沉,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暖洋洋的光晕笼罩在庭院里,大树伴着风,哗啦哗啦地摇晃着。
几只飞鸟从屋檐上掠过,小小的影子在池塘中转瞬即逝。
其实我很累了。
那个晚上就像是噩梦一样,梦醒来后,反而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我犹记得瀑布轰鸣而下的震动与冲击,还有止水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冰冷的水慢慢没过他,那张脸从微笑逐渐变成了死亡的呆滞与空洞。
而现在,我只觉得一切都很安静,安静祥和到不真实。
“佐助……你很讨厌我吗?”
橙黄色的夕阳中,鼬忽然问。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我愣住了,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起头来仔细看他。鼬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睛下带着淡淡的淤青,眼角夹杂着通红的血丝。
鼬很不好。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但除了我这个宇智波家的傻子外,似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也许妈妈察觉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止水的死对鼬的打击太大了,超乎我的想象,他整宿都没睡,还承受着万花筒写轮眼开眼时的痛苦。尊敬的大哥死前托付给他重任,这迫使鼬不得不那么做,也让他更加偏执了。
因为肩上负担了太重的东西,所以已经停不下来了,也必须走下去。
我不得不第一千零一次在心里咒骂止水。
既然他喜欢死,那我倒不如早点干掉他算了,省得把鼬害成这个样子。
不过,鼬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只不过一个晚上,他那固执的小脑瓜中又琢磨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我以为我一直表现得很明显了,可以说,对鼬,我简直耗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在此之前,我从未给人洗过澡,剪过头,陪过床,处理过伤口,甚至我都不敢随便冲他发货,生怕一不小心就刺痛他脆弱的心灵。
我都恨不得把他揣进怀里暖化了,他竟然敢说“我讨厌他”?这是对我的挑衅!
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