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镜面里,是一付高大挺括的男性身躯,裹在一袭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下修长完美而又矫健有力的投影。
逆光的视线里,他冷峻深刻的五官也被映衬得雍容华贵。
黎家的子女都有一付得天独厚的好皮囊,黎亭候也不例外。
虽然,将近五十的年纪,可由于一直养尊处优的关系,黎亭候除却修养成了更成熟、更内敛的气质外,并没有显出衰老的疲态。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只沉淀下了岁月积累的精致优雅。
举手投足间,尽是中年男人发自内心凌驾于世的从容迷人。
许强见得他这一身昂贵出彩的行头,流里流气地吹了一记口哨,打趣道,
“二爷收拾得这般光彩照人,下午是佳人有约?”
听到许强的话,黎亭候即从试衣镜前转过来,状似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才冷声道,
“下午,你和阿威陪我去一趟医院。”
许强懵:“……二爷,现在外面的风声会不会太紧,我们在这档口出门,是不是也风险太大了点?”
黎亭候没再搭理他,只迳自又转身,审视般地看向镜面里的自己,面色平静地捋了一把手边的西服袖扣:
铂金质地的昂贵袖扣,在镜面中反射出灼目的光芒。
贵气逼人。
许强碰了一鼻子灰,只讪讪地笑了一声,又问,“二爷,你突然去医院干什么?”
黎亭候停下拨弄袖扣的动作,深邃的目光定在镜面中许强挂彩多处的身体上,随后,从齿缝里冷冷地挤出了两个字,“探病。”
许强愣了愣,“……”
脑中,刚掠过一丝不详的念头,
黎亭候高大的身影已然离开试衣镜前,擦过他和阿威的身边,大步往房间外面走,
“我的大侄子重伤昏迷,我这个当二叔的,怎么能不前去表示一下关心慰问?”
他的语气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
许强却仿佛是突然被沸腾的开水给狠狠地烫了一下,惊得整个人差点就跳了起来!
“二爷,这可使不得!你刚给了孙少爷一颗枪子儿,老爷子还能饶了你吗?”
黎亭候高大的身躯顿住,反手,重重地在许强的肩膀拍了一记,“刚才,大姐来过信息了,家中一切平安。”
许强:“……”
还没反应过来,黎亭候已经下了楼,走出了庭院——
许强不敢怠慢,连忙也追了上去。
却压制不住心中的不安与疑问,一边往外跑,一边问身旁的阿威,“威哥,二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二爷最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被老爷子知道他对唐小姐做过的事。”
许强从小混迹街头,哪里听得懂阿威的言外之意?
又追问道,“那,老爷子现在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阿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详加注解,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丑闻,传出去的话,不但老爷子饶不了二爷,黎军长那边也交待不过去。”
“但,大姐既然说家中一切平安,必然就是这事还没有捅到老爷子的面前。”
“原因只有两个,除了孙少爷被二爷打中后脑昏迷不醒之外,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唐小姐还没有记起那一晚的事情。”
“……”
许强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心底的惴惴不安,也缓解了许多。
“这么说来,二爷和我们……现在都还是安全的喽?”
阿威微微蹙眉,略作沉吟,
“应该是。以黎家的势力,哪怕警方那边有疑虑,孙少爷若是不能醒过来指证二爷的话,他们也不敢拿二爷怎么样。”
门外,
司机已经拉开宝马X6的后座车门,恭敬有加地请黎亭候上车——
许强乐呵呵地追了上去,
“二爷,大伙儿既然没事了,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吧?今后,咱跟孙少爷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黎亭候却是蓦地探出一掌,重重击在许强浑圆黝黑的脑壳子上!
“榆木疙瘩!黎皓远要是醒过来了呢?”
许强默:“……”
可是,孙少爷醒不醒得过来,得看医生说了算。
医院。
唐安妮刚刚送完前来探望黎皓远的母亲和唐司涵及申建宗等人,
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床上闭目不醒、仅能依赖输送氧气以维持生命的男人:“……”
男性罕有的长长的浓密眼睫毛,覆盖住了男人眼敛上的明亮灯光,投下一层暗淡疏离的阴影。
黎皓远安安静静地睡着的样子,沉着如水,淡漠冷毅的脸孔依旧风采迷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死亡哀痛的气息。
唐安妮一直相信,黎皓远一定会醒过来的。
可是,母亲唐夫人却哭红了眼,在耳边喃喃地念叨了好久,“我可怜的囡囡,我可怜的妮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