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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颐年所有珍稀的花草都盛开了,有一流园林师的设计,一处一景都是绝佳美景。
米灼年作为最高管理层很少在大堂露面,但她还是会抽空去各个部门里审查,甚至亲自去客房里抽检。
一日抽检,她在走廊里被拦了去路撄。
“米总!不,不好了!偿”
秀气的眉毛拧起来,“什么事?”
“2201的客人……自杀了……”
米灼年水眸狠狠一震,整个人都在霎那间僵住。
酒店最怕就是发生这样的事情,颐年刚开业一个月,知名度也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如果现在被爆出来死过人的新闻,无疑是致命打击。
“带我过去。”
……
到2201客房的时候,基本收拾得差不多了。
酒店配套的医疗设施都是最先进的,医生很快进行了处理,客房部的经理告诉她,自杀的客人是位年轻女性,在浴缸里面割腕,被刚好客房打扫的清洁员看到。这才及时抢救过来。
失血不多,应该昏迷一段时间就能醒。
米灼年终于松了一口气,淡淡得问,“客人有特别的身份吗。”
自杀未遂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身份不一样,影响也不一样。
客房部经理揩了揩额角的汗。仿佛有难言之隐。
“是……刚过世富豪,宋安国的妻子。”
米灼年脑袋里嗡的一声。
宋安国……的妻子。
“林婷亭?”她下意识说了出来。
“是……”
米灼年踩着高跟鞋往客房里走了几步,漂亮的眼睛变得严肃,声音也不自觉跟着严肃了起来,“你刚才说她昏迷,大概多久能醒?”
……
昏迷时长本来就难以估测,医生也不能确切告诉她具体时间。她索性也就在林婷亭的客房里留了下来。等她恢复意识。
林婷亭醒来的时候是傍晚,最开始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剧痛,随即就看见落地窗旁的红色沙发,女人纤瘦影影绰绰的影子。黑色长直头发拢到一边,时尚又美丽。
“米灼年?”嘶哑的声音。
女人把头从书里抬起来,阳光下皮肤白皙,“醒了?”
“……”林婷亭看住她,不说话。
她的眼神很空洞,在里面看不到生的希望,一看就是经历了巨大的打击。
米灼年把书放在沙发边茶几上,扶着膝盖站起来,“我给你倒点水喝。”
“……”
水递到她干裂的唇边。
“为什么救我?”林婷亭说。
米灼年拿着杯子的手没有动,声音染上浅浅的淡笑。
“你死在我的酒店里,我负不了这个责。”
她的话很冷漠,虽然能猜到选择自杀的她此时心灵该有多脆弱,但还是没打算软下嗓子去给她做心理辅导。
认识很多年,林婷亭给她的印象实在劣迹斑斑。
林婷亭闻言后愣一下,然后冷笑。
“果然是这样,没有人希望我活着,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她躺在那里,眼睛空空,虽然含着笑,但那笑容反而显得凄惨。
“所以你到底喝不喝?我手端着很累。”
“……”
林婷亭最终还是坐起来凑唇喝了。
待她躺平,米灼年这才把杯子放回去,从上向下打量她,绯红的唇说出一句话来,“宋安国死了,没有给你遗产?”
豪门变故风云变换,尤其是宋家,更是变换中的诡谲。
据她所知,宋安国膝下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前妻就有三个,小三更是不胜枚举。
林婷亭能当上他的正房,不得不说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过,宋安国那六个儿子里,有三个都比林婷亭大,一声“妈妈”肯定叫的不顺口。现在宋安国去世了,这十个儿女肯定想尽办法要把林婷亭逐出家门。
或者说,远比逐出家门要严重得多。
林婷亭心照不宣,扯着嘶哑的嗓子,“简直就是地狱……那群王八蛋……”她仿佛陷入了极端的痛苦,说不下去。
米灼年理了理袖口,语气清淡,“凭你平时爱作威作福的个性,现在被他们往死里整,也是情理之中。”
“呵,是我自作自受。”
“所以你要下黄泉,去陪死了的丈夫?”米灼年放下手,眼睛对上她的脸,继续说了下去,“宋安国有那么多小三,被他儿子们轮番玩得连骨头都不剩,现在还不都是一个个在各大娱乐场所活色生香?”
她说着,语气平淡而冷锐,“好歹你也是他法律上的妻子,那些小三如果知道你这么好的运气都要自杀,估计这北京城里的天台都要人满为患了吧。”
她极少罕见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林婷亭愣了好半天,才干涩地扯了扯唇角。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活下去。”
“你根本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他那些儿子的手段……”林婷亭哽着嗓子,仿佛有天大的屈辱,
“所有你能想象到肮脏的事情,都在我身上发生过,”
“轮-奸,乱-伦,什么都有……”
“太脏了,真的……我不想活了……他们就是魔鬼……北京这地方我活不下去了……不,全国活不下去……可哪怕就算出国……”
“没有人会让你活不下去,”米灼年打断她,黑眸湛湛,“除了你自己,”
“林婷亭,你要堕落,神仙也救不了,你要坚强,绝处也能逢生。”
你要堕落,神仙也救不了,你要坚强,绝处也能逢生。
掷地有声的语句落在林婷亭耳边,就像一个警钟,突兀而余音绕梁。
不是所有自杀的人都是真的想死,有时是因为一时想不开,有时却只是想证明,有人会挽留她而已。
对于林婷亭来说,她想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话。
所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慢慢清晰起来了。
清晰过后又是嘲讽。
“米灼年,你从来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你当然有资格这么说。”
她出身好,长得好,现在又嫁得好。当然可以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跟她熬心灵鸡汤。
可鸡汤不是谁都能喝的,对于一般人来说,喝下去反而可能有毒。
另一边,米灼年扯着红唇笑了一下,温凉的声音响起了,“我从来没觉得我得到的有多好,就算我前二十年活得风光,现在也失去得差不多了,”
她就这么看着她,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你觉得我当上酒店总裁很风光,可是我看到的,都是我在瑞士刷马桶,在酒店被人泼沸水,甚至被诬陷卖-淫坐牢……如果我像你一样天天盯着不顺心的地方,那我真不知道该自杀几千几万次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自杀过,在她父母出意外的时候。
不过那也只有一两次而已,人总是有那么几个找不到方向想要轻生的时候的。但只要迈过那道坎,回头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
所以她明白林婷亭的心情。
林婷亭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但是安抚一个悲痛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听到别人悲痛的事情,听到米灼年这些话,她心里果然宁静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淡淡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米灼年,可乔承铭爱你。”
就算你在某些方面很悲惨,可是你有他啊,他爱你啊。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爱着你,哪怕天大的委屈,都可以甘之如饴吧?
想到这里,林婷亭寡淡地笑了笑,“他是真的爱你,对你也是真的好,不过除了你之外,他的确很渣,就连对珠儿也不例外。”
米灼年把手放在套裙身侧,高跟鞋往后退了退。唇角弧度有些僵硬。
“我和乔承铭的事,恐怕我们自己都不明白。”
言外之意,就是旁人不要妄加揣测。
林婷亭当然明白她字面后的意思,轻轻鄙夷地嗤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清高的样子。”
“好像别人说的永远是错的,只有你是对的,就连乔承铭说他爱你你都觉得是假的。米灼年,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得到他?”她冷冷的质问,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什么都看得很开,于是就这么说了出来。
“当年他跟我在一起,无非也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同桌,他想要利用我接近你,”
“你的选修课选了什么,午饭去哪里吃,有哪些男生追你……他都会通过我了解。”
林婷亭说着,苍白干裂唇角自嘲很浓稠,也有如释重负。
“初中那三年,他不吃食堂,可他每次都会在旁边的饮料店等你路过;你放学躲在钟楼里看他,他就每天都走那条路,哪怕他家司机停得根本不是那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