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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果然把墙给打了,不知用的什么工具,几乎没听见噪音,宁玥卧隔壁,如婴儿一般酣眠。
冬梅要进来收拾,被少年拒绝了,容卿这人很怪,不喜欢陌生人在他屋子里打转,洒扫也不行。
随后,冬梅就瞠目结舌地看着传说中的南疆大帅拿着扫帚与簸箕麻溜地将屋子清扫干净了,她发誓,真的是非常干净!一点木屑与灰尘都没有!天啦,这真的那个杀了数万人的沙场大帅吗?是不是太高能了?
收拾完毕,少年去井边洗了手、换了衣裳,回到屋内,那里,容卿已经躺下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少年凑过去,嘿嘿一笑:“见到妹妹了是不是很高兴啊?”
“嗯。”
“你放心,她是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容卿闻言,转过脸来,斜睨了他一眼:“不是你姑姑么?”
少年炸毛了:“她怎么会是我姑姑?她是你妹妹!你是我……”
容卿眯了眯眼。
少年轻咳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哼道:“义父。”
容卿合上了眸子。
不多时,陷入昏睡。
这是透支心神与体力的表现,别看他还能说话,但其实整个人非常脆弱,现在谁给他扇一阵风,没准都能把他扇死。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他给别人治病的原因,还逼着他立了三条规矩。要是他天天给人这么看,迟早过劳死。
“给妹妹看完就再也不许给别人看了知道吗?”
他小声威胁,容卿昏睡根本没听见,他咧唇一笑,又来到宁玥房里,挑开帐幔看向床内同样昏睡不醒的小人儿,说道:“叫声容麟哥哥,叫了给你买糖吃……”
……
院子里,玄胤眸光沉沉地瞪着两个房门,就在一个时辰前,它们都是两个房间,现在,变成一个了!可恶的是,一边床上睡着玥玥,一边床上睡着容卿,哦,还有一个大帅在旁边守着。他真想把那两个家伙掐死,狠狠地掐死!
周神医吃了一颗糖炒栗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啦,别生气啦,知道你疼老婆,但是容卿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容麟就更不会了,那小子毛儿都没长齐呢!”
毛儿都没长齐就能跟玥玥待在一起?还有,说容卿不会对玥玥怎么样,他才不信呢!那家伙分明就是冲着玥玥来的,弄得像是玥玥的什么人似的,真是窝火!
玄胤气呼呼地捏扁了一颗栗子:“容卿究竟是谁?他怎么会认识宁玥?”
若说之前他只是怀疑,在容卿打通那堵墙的时候便能够确定了。一如他曾经也非常想打掉琉锦院的墙一样,那是一种恨不得睁眼闭眼都看见对方的感觉。要说不是认识,鬼信?
周神医咂了咂嘴,说道:“容卿就是容卿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与郡王妃认识的。”
“与?你是说玥玥也认识他?”玄胤的脸更黑了。
周神医就道:“你刚刚不也听见了吗?他们说话了。”
容卿如果是个陌生人,宁玥的第一反应会是惊吓吧?当然,周神医没点破的是,宁玥都没吵着要见玄胤,可见容卿将宁玥安抚得很好。
周神医想到的,玄胤当然也想到了,只是不乐意承认罢了:“但是这很奇怪啊,玥玥是西凉人,容卿是南疆人,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认识?”
周神医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玄胤懒得理这个吃货了,皱皱眉,就要进去陪宁玥,这时,玄煜与玄昭过来了。昨晚因军营有事,二人没等到容卿,提起带孙瑶离开了,后面忙完准备往这边赶时又得到消息说宁玥已经在接受容卿的治疗,二人不好前来打搅,便等了一夜,天一亮,便立刻出了门。
“小胤,四弟妹怎么样了?”问话的是玄昭。
“大哥,三哥。”玄胤与二人打了招呼,看向玄昭道,“脱离危险了,在休息,可能要睡个三两天。”
二人的面色同时一松,玄煜抿唇没说话,玄昭快言快语地开口了,他笑了笑,拍着玄胤的肩膀道:“真是太好了!孙瑶担心了一晚上!”
“替我多谢三嫂。”玄胤认真地说道。
玄昭笑笑,看了一眼气氛诡异的玄胤和玄煜,指了指被炸毁的大树和西厢屋顶,说道:“昨儿真是吓死我了,幸亏大哥动作快。那一道雷电,啧啧啧,比前面的厉害多了,要是被它击中,多少天雷石都没用。”
被雷劈的感觉,玄胤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心脏都麻痹了,大脑是空的,眼前是黑的,整个人像瞬间与世隔绝,到了某个虚空,而且刺刺的感觉十分疼痛。但这还是雷电不猛且拥有天雷时的情况,那时天雷时已经被炸毁了,若再被一道更厉害的雷电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玄胤看向玄煜:“多谢大哥。”
玄煜张了张嘴:“那天是我不对,不该质问你没照顾好她,你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的确没资格为她打抱不平,太假惺惺了。”
玄昭看看玄煜,又看看玄胤,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小胤,四弟妹不是脱离危险了吗?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
不等玄胤说话,周神医嘴贱地开了口:“他呀,是怕容卿把他小媳妇儿给拐跑咯!”
玄胤瞪了周神医一眼,周神医恐他又抢自己的吃食,忙抱着栗子回了房。
在玄煜、玄昭的再三追问下,玄胤道出了心底的疑惑:“他不是被我的人抓回来的,是自愿入京、又自愿送上门的,一进来,就问我‘玥儿在哪里’,之后……”他顿住,跳过了自己被容卿气得跳脚的事,“总之呢,容卿好像认识她。”
“什么好像?是一定!”周神医拉开窗子,对着三人说道,“容卿有三不治,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以前南疆有个公主得了怪病,找容卿治,容卿理都没理她。你们郡王妃比公主的身份还高吗?容卿要不是认识她,怎么会为她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还有啊,那么刚才是没看见容卿怎么刁难胤郡王的,那火药味儿……啧啧啧,情敌!绝对的情敌!”
“你这老头儿,嘴怎么这么欠?”玄胤操起一个栗子壳儿朝他砸了过去!
周神医的脑门儿被砸出了一个大包,气得哼道:“实话实说也不行?”
“唉,不是说他有跟班儿吗?把那小子叫出来问问就是了!”玄昭不以为然地说道。
门被打开了,少年淡定从容地走了出来,他轻轻合上门,动作轻柔地让人觉得他性格十分温顺,然而下一秒,他冷冷地抬起头来,瞬间迸发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妄。
玄煜的眸色深了深。
玄昭浓眉一蹙,呵道:“喂!你就是那个大帅啊?你们南疆是不是没人了?分明是个毛头小子嘛?”
他不会承认,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便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量,这种力量无关年龄,与生俱来,仿佛蕴藏在血脉中一样。
少年看向玄昭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像一头被激怒的小雄师,就要挥动爪子把玄昭给狠狠拍死。
玄煜挡在了玄昭面前,眸光深邃地望向少年。
玄胤没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少年冷冷地扫了玄煜一眼,自然也扫了被玄煜挡在身后的玄昭,道:“容卿在睡觉,我不想吵醒他。”
“哼,你分明是不敢。”玄昭小声嘀咕。
“昭儿!”玄煜低低地呵斥了玄昭一句,“闭嘴!”
玄胤挑眉,深深地看了玄煜一眼,连他都感受到那个少年的厉害了么?看来,那帮影卫们输的不冤。
玄昭是个不省心的,尽管玄煜从旁制止,他仍旧阴阳怪气地讲了不少激怒少年的话,少年就搬着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仿佛没听到似的。这越发助长了玄昭的气焰,不过骂到最后,见对方始终没反应,渐渐的,自个儿也觉着无趣,坐到一旁跟玄煜、玄胤下棋去了。
周神医啃着糖炒栗子,暗暗摇了摇头,傻小子,把容麟得罪成这样,自求多福吧,容麟可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他只是真的不想吵醒容卿,哪怕你现在往他身上泼粪,他也不会冲过去打你。可一旦容卿醒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玄昭还不知自己把容麟给得罪了,还在暗暗高兴,什么狗屁南疆大帅,到了西凉还不是一秒变怂包?
少年盯着玄昭的脸,舌尖舔了舔唇瓣,扬起一抹血腥的冷笑。
屋内的宁玥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了。
她还是很虚弱,难以动弹,但脑子清醒了许多,不再是混沌一片了。她回想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昏迷的这些天,她不是完全没知觉的,有时能听到,偶尔也能思考,就是没办法醒来。到第七天的时候就撑不下去了,想着这辈子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也算圆满了。哪知玄胤那个混蛋,愣是不肯来送她最后一程,她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后面的事,没什么印象了,唯一还记得的是那个陌生却让她充满好感的男人。
她突然很想见他。
其实早在宁玥苏醒的时候,容卿便醒了,只是从床上挪到轮椅上很慢,他坐着轮椅过来时,宁玥正左看右看,一双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像两粒晶莹剔透的黑水晶。在外人看来沉静清冷的眼神,在容卿眼里只有无限的天真与懵懂,或许,只有容卿才看得懂。
容卿来到床前,温柔地看着她:“找什么?找我吗?”
宁玥点头,甜甜一笑。看到他很开心,这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容卿探出手,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她太阳穴和脖子:“体温恢复正常了。”
他碰她,她一点都不反感,反而很喜欢,与跟玄胤的亲昵不同,这一种……嗯,她说不上来,就是喜欢。宁玥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怯生生地睁大了眼睛,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她两辈子的心理年龄都化作泡影了:“是你治好我的吗?”
容卿宠溺而温柔地看着她:“是啊。”
“我的蛊毒也好了吗?”
“当然。”
“那我可以生孩子了吗?”
“不能!”容卿的笑容沉了下来。
“为什么?”难道留下后遗症了?
容卿揉了揉她发顶,轻轻一叹:“小孩子是不能生小孩的。”
宁玥:“……”
容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了几口。
看着他身下的轮椅,宁玥的眸光动了动:“你是容卿吗?”
能治疗她蛊毒又坐着轮椅还年轻俊美的男子,除了他,再没别人了。
容卿笑着不说话。
宁玥又道:“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你?”
“你当然认识我。”容卿拉过她的手,掌心相贴,他相信她能感应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如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应该也是。
宁玥看着彼此合握的手,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暖流:“……大哥。”
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的,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对方!就见对方含笑地看着自己,满眼的欣慰与宠溺。她心口一震:“真的是你吗?”
容卿另一手捏了捏她脸蛋:“你说呢?”
一定是的,不是的话她不会这么喜欢。第一次就很想亲近他,醒了会想到处找他,哪怕不知道他身份,也不排斥与他的亲昵。这是刻在骨血的亲情,一辈子都斩不断。
宁玥慢慢湿了眼眶,将脸枕在大哥的手上:“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没死,不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没有回来找你们。”
原来是这样。
宁玥抬起氤氲着水汽的眸子:“你怎么会去了南疆呢?”
“我从水里爬上来后,爬上了一辆马车,醒来就在南疆了,我还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南疆人。”容卿苦涩地笑了笑。
宁玥拿开被自己压得通红的手,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你现在记起来了吗?”
容卿摇头:“没有。”
宁玥眨巴着眸子:“那你怎么会知道你是我大哥?”
容卿说道:“我就是知道。”
宁玥幽怨地看着他。
容卿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角:“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你身子养好了,大哥慢慢与你说。”
“好。”虽然迫切地想了解真相,但这副病弱的身子,才说了几句话已经感到乏累了,宁玥打了个呵欠,“那你不要走,我睡醒了还想看到你。”
“大哥不走。”容卿单手覆上她额头,没多久,她便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外边的玄胤隐约听到了房中的动静,站起身来。
玄昭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大帅如何如何,像只呱噪的小猴子,见玄胤起身,浓眉蹙了蹙:“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玄胤朝房中走去,待到他推门而入时,宁玥已经睡得像头小猪了,容卿守在床前,温柔地凝视着她,二人的手交握着,像世上最亲密的人。
玄胤整个人都不好了,周骗子不是说容卿不会对宁玥怎么样吗?瞧他一直握着宁玥的手,难道是自己眼瞎了?
“容卿!”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宁玥,不是怕吵醒她,他现在就把这占便宜的家伙剁成肉酱了!
容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宁玥的手放入被子,动作极尽温柔。
玄胤的肺都要气炸了,这家伙绝对是在挑衅他!不行!他受不了了!就算这家伙救了宁玥的命,他也不能再容忍这家伙继续对宁玥纠缠下去了!他要把这家伙赶走!赶出西凉!
容卿仿佛没察觉到玄胤眼底的杀意,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金灿灿的阳光斜斜打来,落在他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令他灼灼其华,耀目得人难以逼视。
玄昭的瞳仁缩了缩,这就是那个害西凉大军吃尽了苦头的军师吗?居然真的是个残废啊?不过,尽管无法站立,他也没有丝毫让人觉得可以轻视的地方。难怪他大哥、二哥都在对方的阵法里吃尽苦头,单凭那双睿智的眼睛,玄昭就相信他绝对有这样的能力。
玄昭打量容卿时,容卿也在看玄昭,不过,只看了一眼便没兴趣了,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玄煜,薄唇勾起:“煜世子,好久不见。”
对于容卿能一眼猜出自己的身份,玄煜并不感到多么惊诧,容卿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又何至于让他、让西凉大军吃尽了苦头?玄煜真正诧异的是,容卿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是许多年前。
“你是……”玄煜斜睨着他,张了张嘴,“马客卿?”
容卿云淡风轻地牵了牵唇角:“总算碰到一个认识我的人了。”
玄昭一头雾水:“大哥你说什么?他不是容卿吗?怎么变成姓马的了?”
“九岁考状元,被三公誉拥有宰辅之才,私底下,不少人尊称一声少年宰辅。”玄煜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又释然,“难怪南疆的军士这么厉害,原来是你。”
玄昭、玄胤年纪轻些,又甚少涉足朝堂,并不清楚三公与科考的事,但少年宰辅的名号他们并不陌生,那是每一个夫子都会谈论的神童。只是天妒英才,他十三岁就死掉了,据说是掉进护城河淹死的。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跑到南疆皇宫做了幕僚!
这个消息简直太劲爆了!
别说他们,就连屋子里的周神医都吓到了,搞了半天,徒弟是西凉人,那容卿岂不是在帮着敌人打自己国家?
不知想到了什么,玄胤突然皱眉道:“等等,你是马克卿的话,玥玥跟你……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