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事情的发展在有些地方变得太过意料之外了,最大的变数就在于林杉难以想象他的师弟居然成了相府宾客。记得早些天前,临从邢家村出发时,他还跟莫叶说过,他的算经之术,这世上只有师弟能解,只是师弟不知去向何处,也许今生再难碰面了——可他没想到接下来这么快就在京都看见了师弟的踪迹,只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又这么歪扭。
“若岑迟能通过那些残稿拼出一些东西来,对我们是大为不利的,但我想他更多的是拼不出来。可史丞相并不知道那些加了密的手稿是残破的,岑迟若最后交给他的全是纸渣,你觉得史丞相会如何想?”厉盖没有因为林杉的沉默而停止直言,略顿了顿后,他接着说道:“现在还不确定史丞相知不知道他和你的同门关系,不过这个问题看来也没什么好探究的了,才学上的共同之处足已暴漏一切,相府养的一众食客里,只要史丞相想查,除了鼠辈,应该还有猫一样的人。”
厉盖叹了口气后才说道:“你们的同门关系或许就是史丞相留下岑迟的原因,也是他早早就埋下的一个伏笔,现在却可能是令岑迟涉险的原因。”
林杉锁着眉端起手边的半碗酒饮干,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松开双眉笑道:“不如派人把他绑了送回我师父那儿去?”
“对你身边的人,你这一招可算是快要用烂了。”厉盖失笑的调侃道:“不过这一招的确是见效最快啊!”
林杉微微垂下头,目光落入空空的酒碗中,声音略显沉哑的说道:“这事我得再花点时间琢磨琢磨。”
……
城北安康路,丞相府宅院大门紧闭,只有大门旁悬挂的两只灯笼透出柔和的光亮,照在精心漆过的大门上,反映出莹点光辉。
一只蜘蛛牵着一根细丝从大门顶部直线滑落。灯笼带给它温暖,墙角的孔洞提供给它越冬的环境,这几天京都的天气开始回暖,它亦因此获得了春的活力。在墙隙里攒了几天气力的它准备在今晚织一张大网,好好饱食一顿那因为灯火的光亮吸引而来、与它一样成功越冬的飞虫。
——那将是极美味的猎物。
只是它的网才刚刚拉开一条直行的主线,那扇明明不会在夜里的这个时辰轻易开启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青年人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走了出来,那只肥硕的土蜘蛛被开门的风激得挂在蛛丝上荡出了几分,它还没来得及攀丝而上,就被那只如可以在铁板上踏出印痕一样的脚踩扁在门口的石阶上,接着还有第二脚,第三脚……
如果这只蜘蛛也能像人一样思考,那它在临终前一定会发出与距此地几条街外的林杉一样的感叹:这真是太意外了!
四名青年家丁依次从宅中走出,然后束手站于门外左右。他们身着的普通制布衣被浑身透着力量的肌肉撑着,每个人的双眼中都透着一种如磨砺后的剑锋一样的光芒。在四个人之后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锦衣,发冠上嵌了一枚青玉的贵公子,他便是相府三公子史信。
史信一走出相府大门,刚才那行在前面的四名家丁便微微垂目,而不远处伴着驴蹄声走近来的五个人也是加快了脚步。
“属下拜见三少爷!”终是那四名出自相府的家丁脚程快些,急步走近后就一同向史信行礼。
“这一趟辛苦你们了,先去休息吧!”史信对那四人颔首示意。在相府中,无论待谁,他都是礼为先和为首的,当然,全府上下的仆从回馈给他的尊敬忠诚也是庞然的。
等那四人入府去了,史信微微转身,就看见已经走近的岑迟,他即面露喜色的拱手相迎道:“岑兄,一年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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