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屋子里的书,石乙愣着神,脚下步履则在下意识里一步步向那书房门口挪去。一旁的莫叶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不拦。
任谁看见这么庞大的藏书量,也会瞬间好奇心高涨吧?这是一种本能。
莫叶忽然记起,曾经在邢家村时,那个一夜大雪后的上午,为了找东西铲雪好玩堆雪人,她带着邢风误入林杉的书房,当看见一屋子的书时,邢风也近乎是这种表情,只是现在眼前的石乙比邢风显得更为主动一些罢了。
正当莫叶默然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出言解释什么,就见石乙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这些书都是……林叔叔的?”
他这一问,与其说是在问,不如说是在求证。
莫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乎都是放了很久的书了。”石乙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又对莫叶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其实石乙这前后说的两句话是藏了承启的。如果不是旧物,或许他就有些不妥于一观了,而正因为没有新物在其中,所以也不用担心会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诸如主人近期的私事计划之类的东西。
莫叶迟疑道:“这屋子还没收拾,灰尘多得呛人,还是先等等吧!”
她说着也已走到书房门口,一眼看见那打开着的窗户,估计到可能是早上出门时,自己开窗透了一会儿气后,在关窗的时候忘了挂上窗闩,所以窗户被骤风撞开后,连带着把门锁已被撬掉的书房门也给吹开了。
“也好。”石乙冲莫叶笑了笑,他那已经快迈进书房的脚忽然顿住,顺势将房门关上。
他转身走回厅中坐下,看见莫叶脸上浮现的一丝为难神情,于是解释道:“其实我是很向往读书习字,所以才会对你家的书房这么好奇,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他又兀自感叹了一声:“这真的是我目前见过的藏书量最丰富的屋子了,可比小村私塾里那点藏书多多了。”
向往?私塾?
莫叶注意到石乙话语中的两个词,不禁心生疑惑,斟酌着问道:“小乙哥还在私塾念书么?”
莫叶自五岁入礼正书院幼学,她对这所书院的制度比较熟悉。像礼正书院这样在地方上有名的书院,为求学员品性一致同教,将幼学、少学与正学合并一处,一般来说只要入了幼学,基本上靠努力就可以直升少学,晋级正学。
可尽管礼正的这种晋学模式是一体的,但正学院同时也接纳外考晋学的学员。而对于外考晋学者来说,最低一级的教学所在就是私塾,相当于礼正书院的幼学,是专教孩童基础文字知识的学堂。
凭莫叶自己的亲身体验,幼学升入少学是很简单的事,只需要靠过规定范围内的文字书写、书法规范以及一些比较基础的诗词默写解读就够了。
她在书院没怎么努力往功名那一路奋斗,也能早早过了幼学考试,而石乙现在都是位十二岁的少年了,从旁观看来其个人智敏远在邢风之上,怎么……还在私塾念书?
石乙看着莫叶脸上的疑惑神情,苦笑了一声,说道:“何谈在私塾念书,确切的来说,我是偷师于私塾,匿迹在别人家屋顶上,这才混了个半白。”
莫叶愣神道:“你的养父母没让你念书吗?”
“不是他们不让,而是我的身份不允许。”石乙的声音开始沉郁起来,“据我打听了才知道,像我这样被领养的孩子,如果没有亲生父母的证明,是没有书院会收的。若要读书,需要一个有名望的人引荐担保,不但如此,以后成婚、建业、分田地等等,都会是很麻烦的事。”
“这种规定也太过苛刻了些。”莫叶听他这一解释,心中不禁有些愤然。
她在礼正书院念书时基本上没有明文学习过法度一类的学问,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得少,琢磨得也自然不够成熟,对这种客观的事物容易产生发自主观情绪化的判定。
其实书院也有这一类的课程,但只有入了正学,算是半边身子迈进科考之门槛的学子才会学习这些,正学以下层级的学子在教学范畴里,主要还是倾向于打好基础,对这方面的了解知之甚少也属正常。
石乙对莫叶认为苛刻的国之律制倒是看得比她开,淡淡一笑说道:“有些制度是由时势造就,京都虽盛,但其实是刚遭遇战火不久,建国之初乱民不少,很多人来路不明,所以对于无姓之人,会管束得更严苛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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