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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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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这一道珠帘,谢馥也在打量裴承让。

她其实并未见过此人,只从霍小南的口中听说过,脑海之中虽有一定的猜想,可却没有一个切实的印象。

原以为不过是个混不吝的小混混,可真看见了,却发现此人五官乃是难得的周正,虽是脏了一些,却与寻常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的混混无赖不同。

略略沉吟片刻,谢馥收回了目光,侧头低声吩咐身边的满月:“叫人打盆水来。”

满月先是一怔,接着一看帘外站着的裴承让,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点头,道:“是。”

说着,退了出帘外。

裴承让还老老实实地站着,尽管他浑身上下都在不老实地叫嚣着,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一见满月从里面出来,他连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满月是圆润的身材,瞧着小脸儿白白,霎是可爱。

这可比盐城见过的那些姑娘好看多了。

然而,裴承让并未就这般色迷了心窍,而是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了珠帘内。

裴承让站的位置却距离珠帘很远,所以即便很仔细,也看不清谢馥的全貌;谢馥坐的位置却距离珠帘很近,能将外面裴承让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眼见着他不停打量,谢馥不由得唇边挂笑:“听闻裴公子乃是盐城人士,是初到京城?”

半点没提裴承让盗窃之罪的事情,开口就是盐城,看来是要直奔主题了。

不知为什么,裴承让的心里忽然掠过一分失望。

一开始就直入主题,看来是不想跟自己废话了。

裴承让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带着笑,有一点点的意味深长,仿佛他真握着谢馥什么把柄似的。

“二姑娘明鉴,承让确从盐城而来。”

说来,听惯了旁人叫自己“裴老爷”“裴大爷”“裴爷爷”,却是第一次听人叫“裴公子”。

于裴承让而言,多少有几分奇妙。

谢馥则淡淡回道:“你与陈渊有什么关系?”

单刀直入,这问题真是半点也不客气。

裴承让险些被这么直白的问题给炸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

这一回,倒真让谢馥吃惊了。

原本以为这人与陈渊应当有不浅的牵扯,或者什么私底下的交易,才能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

可断断没想到,裴承让竟然能说出自己与陈渊毫无关系的话来。

谢馥微微眯眼,手放下去,端了酒盏起来,望着轻轻晃荡的酒液。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二姑娘可是在提醒裴某人,一言不慎,有可能失去性命?”

毕竟这件事真捅出去,可非同小可。

裴承让也是有点心计的人,虽不多,可这些事情还是能想明白的。

原本他也在打算,编一系列的故事出来,好诓骗这一位尊贵的谢二姑娘庇佑自己。

可到头来,他发现这不够刺激。

来京城本身就是很冒险的事情,现在又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能赌一把,赌成了,不也很好?

所以,裴承让没有伪装,据实已告。

“二姑娘与陈渊有什么关系,裴某人实在不知,不过只在城门外听衙役来传放粮消息的时候听说,捐银放粮之事与您有关。裴某人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只担心着二姑娘手底下做事是否机密……”

“当!”

一声铜盆落在木架上的响声。

裴承让的话被打断,谢馥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月已经端了一只铜盆进来,盆里盛着水。

她此刻将铜盆一放,里面的水顿时荡了起来,将搭在盆边的巾帕打湿。

满月脸色难看,只因为听见了裴承让说什么“手底下人做事是否机密”一说。

那件事是霍小南办的,这姓裴的没两句话竟然就开始编排姑娘手底下人,着实不像是个安好心的。

满月冷笑着看裴承让:“我家姑娘手底下的人做事不机密,也总比你这般宵小之辈嘴如漏勺好!”

裴承让说的其实不只是霍小南,重要的还在陈渊身上,可谁想到,竟然被满月听个正着。

他倒也不惧,知道帘内谢馥正在看自己,索性直接开口:“连县衙之中的衙役,都能开口说出京城高府几个字来,以至于被我听见。可见,霍小爷也好,县太爷陈渊也罢,这保密的本事都不怎么样。”

“有道理。”

谢馥倒没反驳,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听了下去。

满月顿时没了话说,站在那边。

裴承让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说话的这一刻,朝着他渐渐靠近。

只要他再说两句,兴许,这东西就能被自己抓住。

裴承让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不管是什么,他都要抓住了,再仔细看看。

“兴许知道的也就这两个人,恰好又被我知道了,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前几日若非恰好早早遇到了二姑娘您,裴某人嘴里这消息,天知道会传到哪里去?”

裴承让一拱手。

“人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若在初时不注意小节,二姑娘怎知千里之堤不会毁于蚁穴?”

“你读过书?”

谢馥忽然开口问。

裴承让一怔,道:“不曾读过,也不识得几个字,只是曾在县学之中偷听过几天。”

这话倒是叫谢馥有些刮目相看。

她道:“说是没怎么读过书,不过这几句话的本事,倒不必国子监里那些学生的本事差。可惜了……”

……可惜?

裴承让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还真是奇妙的一天。

头一次有人对自己喊“裴公子”,还不是青楼里那些一条玉臂万人枕的妓子,而是这京城里鼎鼎大名的高拱外孙女谢二姑娘。

现在,这一位竟然还为自己没读书可惜。

裴承让眨了眨眼,也不知为什么,胆子忽然大了一大:“二姑娘觉得读书更好?”

“……”

谢馥轻轻饮了一口酒,沉吟片刻,摇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没什么好的,可不读书却不怎么好。”

“……原来如此……”

低声呢喃,裴承让算是明白了谢馥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

那边的满月已经站了有一会儿,眼见着他们的谈话也告一段落,看姑娘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不会收拾这小混混,所以只能忍了气开口道:“水已经端来,还请裴、裴公子净面。”

裴承让才从牢里出来,自然没有怎么拾掇干净。

这时候他回头一看那盛满水的铜盆,又看看满月鼓起的腮帮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意识到:这脸脏着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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