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见不远处,有一个和张子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迟疑着朝他们走来。
“是安少么?”少年微微有些狼狈,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虽然看着过得显然不如张子安如意,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可挑剔的,“唔,我就说,我眼神最好了,怎么能认错人?安少,好久不见!”
少年说着,就朝着张子安伸出了手,似是想要和张子安握手。
张子安凝神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道:“的确,好久不见。”但是却没有伸手的打算。
少年倒也不在意,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也没有多想,只是格外高兴的开始和张子安说话,并且把他们拉到一个空着的摊位,一面把自己背包里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面还不忘和张子安聊天。
“说起来,还好你当初不在京城。京城出事那会,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那时候我们一个宿舍因为有三个天天熬夜打游戏的,倒是在宿舍里存了不少粮食,我们宿舍的六个哥们儿,这才熬过了开头最难的几天。后来,天气大变,宿舍里头的哥们,有的说要去投靠zf当兵去,有的说要往家乡去,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少年仿佛是许久都没有碰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拉着张子安说个不停:“我最没主见,可是也是想回家的,于是就跟着大头和胖子一路从京城往南边走。结果,大头在路上救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就跟了大头,可是那女孩儿之前还跟过别人,身上带了病,传染了大头。大头和女孩儿都死了。还有胖子,”虽然在说着一些悲伤的事情,少年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胖子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没有胖子,现在死的人就是我了。”
张子安默然不语。
少年继续道:“其实死的人又何止是大头和胖子?咱们学校的人,安少还记得么?那几个天天给你递情书,天天在班门口守着给你递便当的女孩儿,还有班里最喜欢找你去打球的男孩儿,最喜欢看安少睡觉就要叫醒安少的老师们……安少贵人多忘事,大约是忘了他们了吧?”少年看向张子安的目光格外的意味不明,“他们都死了。统统都死了。”
可是张子安你,却依旧好好地活着。
不但好好地活着,少年早就打听到了,这槐县的二把手,就是张子安的干爸陆彦。他还听说,那位陆彦仿佛是在末世前得了谁的点拨,收集了很多很多的物资,还带了自己的一大批雇佣兵,一大早就把张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占为己有了。现在,陆彦又称了槐县的二把手。
或许不久的将来,陆彦还会成为槐县的一把手,槐县附近最大的基地首领。
而陆彦唯一的干儿子张子安,依旧是安少。
并且是比末世前还要值钱的安少。
而他们这些最最普通的人,哪怕是曾经和张子安同窗好几年的人,则都是最不值钱的炮灰。
譬如他们一路逃难时,路上因为各种缘故而死的那些人。
如果不是张子安的自私自利,如果不是张子安不肯提前有丝毫的通知,那么,他们哪里会死那么多人?
他们根本不求张子安像帮他的干爸那样,帮他们在末世里头建功立业,他们只希望张子安在末世前,悄悄的提醒他们一句话,这样,他们其余的做不了,但是,赶在末世前匆忙回家,守在自己的家人身边,这些事情,他们却是完全做得到的。
可是张子安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微微垂眸,将自己眼睛里的恨意一点一点都掩盖了过去。
——并非他不想报仇,而是张子安的靠山太过厉害了,就算是想要报仇,他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曝露自己。
“是我太罗嗦了。”少年抬起头,笑着看了张子安一眼,然后又从自己背着的一大堆东西里头,挑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张子安,“安少从前和咱们都没太多交情,不记得咱们也是应当的。是我想太多了。这个,就当是我啰嗦那么久的赔礼罢。”
他递过去的,是一把枪。
这样的东西,对张子安来说并不稀奇,甚至说,张子安只瞥了一眼,目光就不再落在那把□□上。
可是张子安不在乎,这条街市上的其他人却不能不在乎。不少人都盯住了这边。如果不是槐县的规定严苛,现在估计不少人直接上去抢了。
张子安看少年将那把小巧的□□举了好一会,手都开始微微发抖了,这才将那把□□接了过来,尔后认真地开口。
“我不欠你,也不欠他们。”张子安把玩着那把枪,站了起来,“当初,算出天要大变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祖父和父亲。他们已经死了,为了卜算人类未来的出路。”
少年怔住,呆呆的看着张子安。
张子安看向远方,漆黑的眸子里,没有骄傲,没有喜悦,也没有悲哀,“那是他们选择的路,他们要走,我拦不住。而我……我那时被逼着立了毒誓,什么都不能说的。”
少年闻言,却仿佛被点燃了的炸药一般,忽然大声道:“不能说?不能说,陆彦怎么会成为槐县的二把手?不能说,你怎么会有现在的安稳生活?张子安,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有义务去救世,可是,你当初既然知道了末世,并且提醒了你干爸,为什么就不能顺便提醒提醒别人?难道在你的眼里,咱们这些人,就只配当炮灰的么?”
“张子安,你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