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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上确实有不少药草,谢蓁一路行来,收获颇丰。
她袖子里除了最早得到的那株苍耳子之外,还有一株性凉味辛、凉血解毒的阶前菊,一朵性寒味酸、散瘀消肿的三叶酸草,一枝性凉,味苦辛、治痈肿内伤的漆姑草,最后还有一朵性平味辛苦咸,解热毒疗风湿的灯笼草。
谢蓁心满意足地拢了袖子转身下山。
梁奉仙看着摆在面前的药草,微微皱眉。
“这就是你找到的药草?”他的语气十分轻蔑不屑。
谢蓁道:“难道还不够么?”
梁奉仙冷笑道:“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草都找不出来,也就不必做我的徒弟了。”
谢蓁脸一热,难以反驳他的话。
她找到的这些草,确实是最好找的药草。
苍耳子附有绒毛、果实带有软刺十分特别。
阶前菊长得和普通菊花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花瓣偏紫色。
三叶酸草顾名思义就是三瓣叶子凑成的一朵青色的花。
漆姑草的叶子向下蜷曲,顶上一粒青色的果实好似珍珠,因此也叫做“珍珠草”。
灯笼草开着一片蓝色的小花,美的很。
不能否认的是,谢蓁是因为它们美丽的外表才能找到它们,若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她恐怕盯着瞧一个上午,也认不出几株来。
“再去找。”梁奉仙冷声道。
谢蓁狠一咬牙,再次上山。
山上的路她已熟悉了。但她这次却走得比上一次还慢,逗留的时间也比上一次更长。
她更加仔细地看着那些杂草,一次一次地拨开它们,谁知道这些杂草里是不是藏了一两株药效不凡的草药?
她最先找到的是柴胡。
这种草叶子很小,根茎细长,乱蓬蓬的一丛。
“伤寒发汗用柴胡,至四日后方可用。若用在先,阳症引入阴经,当忌用。【注1】”谢蓁默默背书,仍挖了一株柴胡小心藏进袖里。
“玉竹与石膏、知母、麦冬、天花粉等品同用。可清胃生津。”谢蓁的手指拂过一株枝叶修长下垂的玉竹。却没有把它摘下,原是因为这玉竹需要等秋季采挖取根茎而用。谢蓁记得清楚,同样取根药用的还有一种名唤“蓝靛根”【注2】的药草,此草叶大花小。花梗细长。漏斗形的花冠。呈淡紫色,煞是好看,只是这座山里似乎寻不见这药草。
“蓝靛根性寒。味先微甜而后苦涩,清热解毒,可治温毒发斑、舌绛紫暗、烂喉丹痧。”
谢蓁心里默念着蓝靛根的药用方子,转身继续寻找其他的药草。
她的手拨开杂草,娇嫩的手冷不丁就被带着细小锯齿的草叶划出一条血痕。
“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缩回手,放在唇边轻轻舔去冒出来的小血珠。
“啊!我记起来了!”她突然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手上的伤,急急将划伤她手的那株草拔了起来。
这株草草杆直立枝叶修长,顶上生有一枝青色的小穗。
这种药草最普遍,因它的穗子和狐狸的尾巴有些形似,因此便唤作“狐尾草”。
谢蓁之前只顾着回想比较难寻见的药草,却是忘了这最简单的一种。
“笨死了。”她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着面前的狐尾草做了一个鬼脸。
但这其实并不是因为她笨。人们遇到事情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迷惑,这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因为自己,人们自己总是忍不住将事情想的复杂困难。想太多难道不是人们的通病吗?
日光西斜,谢蓁的影子跑到了她身前,她那双年轻的明亮的眼睛终于也开始感觉到吃力。
人常时间盯着一种颜色看,实在是很容易眼花的。
她掂了掂袖子,觉得分量不轻,便干脆原路返回。
相比她在山上的辛苦,在山下等候的梁奉仙就要显得悠闲多了。
谢蓁一下山,便见他靠着一颗大石头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优哉游哉。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上挂了些杂草,裤腿和鞋面上则沾了不少泥土。
她谢蓁活了两世,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脏乱狼狈过。
谢蓁皱了皱眉,伸手拂去衣裳上的草屑,又弯腰拍去了裤子上和鞋面上的尘土,这才缓缓朝梁奉仙走去。
这次梁奉仙倒没有说什么不是,但也没有一句夸奖的话,只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说完起身就走,也不多看谢蓁辛苦挖来的药草一眼。
谢蓁有些气闷,忍不住道:“这些药草怎么办?”
梁奉仙投头也不回道:“随你。”
……谢蓁低着看着地面上的一堆药草,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挖出来的,让她随意地丢在这里,还真有些心疼不舍。
她咬了咬牙,索性将这些药草装了满满两个袖子,这才抬脚追梁奉仙去了。
现在已是黄昏,喧闹的临安城在金色的余晖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梁奉仙和谢蓁二人行色匆匆。
谢蓁其实走的不快,因为她的脚实在是疼的厉害。
梁奉仙没有半点迁就她的意思,自己一个人走在了前面,但他的脚步比起去时无疑已慢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之前的距离竟还没有一只手长。
谢蓁的脚步渐渐放得更慢。
她走过一间间饭铺酒楼,走过菜市场,走过一条条巷子。
她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
她重活一世,这座城似乎也跟着年轻了一回。城里的小孩还没有长大,大人还没有变老,老人还没有死去。
真好。
她忍不住抿着嘴偷偷地笑,她觉得这座城这些人和她一样重活了一回,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一点。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人独享一个秘密的时候,心情总会很兴奋。
梁奉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回头沉着脸看着她。
谢蓁惊觉到他不友善的目光,顿时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梁奉仙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缓和的脸色,沉声道:“饿了?”
原来他见谢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饭铺酒楼看。还以为她是饿了。
谢蓁听到这话。猛地想起另一个人来。
柳氏。谢珏洗三礼那天,柳氏便以为她是嘴馋那供品,好一顿笑话她,最后还特意让人留了一盘缸炉给她。
难道她时常露出很饥饿的眼神么?怎么柳氏这样问她。梁奉仙也这样问她?
谢蓁哭笑不得。
她却忘了她如今是个小孩子的身体。在大人眼中。小孩子岂非就是在吃这件事上最为专注了?
“不是。”她尴尬地摇了摇头。
梁奉仙却以为她是在害羞。
“你等一等。”他说道。
谢蓁丈二摸不着头脑,只点头乖乖地在原地等候,眼睁睁地见他走进了一间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