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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完全吞食了七连营地。【文字首发书】
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中,战士们各自躺倒在大树下、草窠里、岩石旁。大战后的疲备,情感的消沉,思乡的念头,等等思维的本能全都被劳乏所取代。
不知何时,从一个小山头上响起了悠扬的口琴声。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如微风、如细雨、如倾诉的心声,慢慢侵蚀了整个山谷。战士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支着耳朵品味着从没有听到过的美妙音乐声。
刚刚从束缚中走出来的中国,革命歌曲,样板戏等等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掉。人们紧锢的思想仍然处于实字黄线的边缘,敢把代表着腐化堕落的资产阶级思想拿出来的人,就如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一样勇敢。当人们品尝到了它的美味,只记得了他的好,却想不起是谁充当了这个第一。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虽然是很老的歌曲,但它在划清界线的年代中,与中国早就隔绝了。这时,它能在异国的山谷中响起来,显得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缠绵,那样的动人心魄。
吴江龙伸开耳朵专心地听了一会,曲声就像掉进身体里带着毛毛刺的绒球,搔痒的他不得不坐起来。一回身,发现牛强不见了。心想,莫不是这小子吹的。于是,带着好奇向小山坡上走去
牛强坐在小山头上,面向北方,专心致志地双手捧着口琴,正抑扬顿挫地吹奏曲子。吹着吹着,不知何时,眼眶中挂满了泪水。不知他是在思念家乡,还是在思念战友。
这次参战,与牛强分到七连的新兵一共是十一个。几场战斗下来,这十一个人中只剩了他自己。唯一的老乡彭光荣也在攻打火车站那场战斗中牺牲了。今天,在连里组织欢迎新补充的人员时,他到那些刚刚补进来的新兵后,便想起了自己刚来的那一刻。他站在队列里,逐个地在新兵中寻找着自己,哪一个都很像。都与他刚来时的样子相仿佛。个个是那样的好奇,那样冲动,那样对战场的渴望。挂在脸上的激动表情,也许就是从未参战的原故。
有些没参过军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为没能当上军人而后悔。有些军人为没能参加过真正的战斗,遗憾了一辈子。然而,军人的严明纪律,高规格的吃苦性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战场上的血醒、杀戮的残酷,又不是每一个军人所能忍受的了的。这些,都需要特殊的毅力、特别的坚强,特性的心理素质。所以说,军人,是钢铁意志的代表。战争,则是煅造英雄的熔炉。
补充人员的到来,让牛强想到了什么是抛弃,什么是遗忘。他不想这么快就把老战友忘掉,不想把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埋在心里。他想通过一种什么方式来表达,来发泄。
黑夜来临时,牛强睡在地上,伸手摸出了挎包中的口琴,紧紧地握了一回后,又偷偷地坐起来。他回头了已经睡熟的吴江龙,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慢慢摸上小山头。
开始时,他只想轻轻地在心里哼几句,但总觉得不过隐,便把嘴唇靠近口琴轻吹。这一吹不要紧,渐入佳境,竟然忘记了所处的环境,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与同学偷唱情歌的学生年代。
由于他的忘情,连吴江龙走到身后都没有发觉。
吴江龙站在牛强身后,一动不动地听着。虽然他对音乐没什么爱好,但曲子的婉约,还是渐渐冲破了他的柔软情怀。
着这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同年入伍的战友,能吹出这么好听的东西来,吴江龙心里非常惬意。作为一名小组长,手下能有一两个不拘一格的人材,怎么会能不自豪!
吴江龙轻轻坐到牛强身边,什么也没说,等着他把这支曲子吹完。
牛强见吴江龙坐过来,感到不好意思,“组长,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以后,别组长组长的叫了。这又不是什么官,酸不拉叽的,没劲。”吴江龙见牛强楞怔的表情,伸手一比划,“接着吹。”
“把大伙都吵醒了,指导员还不批评。”
“没事,我让吹的。”
牛强回转身,向山坡后的营地。
这时,只见山坡上已涌上来好些战士。他们都凑了过来,聚集到吴江龙和牛强身边。
“唉,我说你们不睡觉都跑这干吗?”吴江龙对那些上来的战士说。
“你不睡觉,你跑这干吗?”一个战士反问道。
“我是在和我的人谈话。又没你们的事,去去,回去睡觉。”吴江龙伸手去推。
“行了,行了,别装了,谁不知你也来这听曲子。”
上来的人一多,牛强不好意思吹了,便停下,着吴江龙和几个战士逗嘴。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再让小牛吹一个好听的。”一个战士插进来说。
“嗯,刚才那个,好听,我没听过,再来一次。”
吴江龙见战士们都很喜欢,高兴地对牛强说,“牛强,既然同志们都爱听,那就再来一个。叫什么来着?”
牛强不好意思地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好,晚上好。咱这不也是晚上嘛!”吴江龙说着,转头面对几个战士,“你们说对不对。那咱就来这个晚上。
牛强摆弄了下口琴,接着又吹了起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儿也不再沙少响。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悠悠的口琴声,低旋缠绵,丝丝缕缕紧扣这些年轻战士的心。忽然,一个男低音加了进来。粗亚的嗓音,伴着悠扬旋律,更是增加了现场气氛。
一个战士回头,发现是指导员戴志在合唱,便轻声打了个招呼,“指导员。”
戴志抬手止住,让他住声。尽管动作很小,但战士们还是转过头来,大家都想,谁能和上这个曲子,有这个本事。一抬头,见是指导员,在场的战士都站了起来。
牛强也拿下口琴,停止吹唱,站起身来,默然着戴志,唯恐戴志批评众人。那时,他要主动承担责任。
戴志走过来,坐在牛强身边,伸手向这些战士打了个坐下的表示,“都坐下吧!”
着战士们一个个坐下来,戴志说:
“你们都很喜欢音乐对吧!”
战士们点头。
“知道这叫什么曲子吗?”
“知道,是墨西哥郊外的晚上。”一个战士说。
他一出口,众人笑了,一个战士说,“不是莫西哥,是莫斯科。”
那个战士不好意思了,“我在家时,我们那种的都是墨西哥小麦,我就知道墨西哥,没听过什么莫斯科。”
戴志笑着对战士们说,“这也难怪。这么多年了,咱们一直和苏联关系不友好。双方不往来,你们知道的当然少了。”战士们懵懂的样子,他继续说,“莫斯科,是苏联的首都,相当于咱们的北京,也是个古老城市。”
“知道这个曲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吗?”
“不知道。”战士们摇头。
“这首歌,诞生于956年,是在苏联的一次全国运动会上播出的。而第一个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介绍到我国的是一个当时不满二十三岁的上海残疾青年,名字叫薛范。他出这个成绩时,比你们也大不了多少。你们这个岁数,都是大有作为的最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