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刚出门没多久,珍妃娘娘来看小世子,可王妃府上的丫环不让珍妃娘娘进宁王的院子,堵在门口,说没有王妃的命令,她们是不会让珍妃娘娘靠近小世子一丈之内!”钟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抹着额际的汗,这一夜几乎让他给跪死。
沈千染心底的笑意雨后春笋般地涌上眼睛,她直声赞叹,“不错是我的好姐妹,做得好!”珍妃想见赐儿,无论她是带着什么心思见,她都不会让珍妃如愿!
沈千染大步走向宁王的寝房,钟管家一边跟着一边报告着方才的情形,“一边是不肯让她们进,一边是偏要进。奴才上前劝了珍妃,说要不等王妃和王爷回来再说,可珍妃娘娘还是不肯听。让府里的侍卫把那水月绑了,他们哪敢绑王妃的人呀,珍妃一生气,就赏了奴才一巴掌。后来,两边的人都堵在打上了。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想闯,结果被水月姑娘踢断了腿,水月姑娘还舀了剑,说,谁再敢闯,就是砍断了!”
“做得好!”沈千染又夸了一句后不语,她沉淀心思继续前行,一路走过多少的楼台亭榭,看到府里的侍卫似乎没有受珍妃的影响,依然有秩序地在府中巡逻。
而丫环和婆子故意提着灯笼忙忙碌碌地穿梭着,看到她时,都行跪礼。有些胆子小的,头埋得很低,有些婆子请安时,有点瑟瑟不安,有些胆子大的略有些礀色的,瞧她时,竟有三分的兴灾乐祸。
她想,在她进王府前,这王府都是钟管家所掌管,而她进了王府,虽说兰亭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连自已的院落都腾出来。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有些略有心思的丫环,多少会有感觉不舒服或是不伏低的心思。
虽说她和兰亭早就商良好,待自已的兄长安排好父母回到京城时,她便会在她兄长的祝福下,与兰亭成亲。
但这些奴才哪里知道这些?只怕都会如珍妃所想,迎为妻,奔为妾,个个暗地里都会取笑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
她嘴角挑起一抹凉薄之笑,猛然扎住脚步,转身吩咐身后的钟管家,“把府里所有的奴才和侍卫都叫到我的院子前!”今日,她要在这里震住所有的人,让她们知道,这宁王府是她做的主,既使是珍妃来了也只能是客!
将来,任谁进了宁王府,也只能按她的规距来办,谁想越过规距,府里的管事、丫环婆子、侍卫都要按她定下的规距阻挡,而不是采取避开的态度,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在府里各自忙着。
只要谁敢违抗她的命令,那就滚出她的宁王府!
穿过扇形的石门,沈千染远远就看到水月和水觅二人一人持一把剑,月光下,象个门神般站着,而珍妃竟悠闲地坐在院子外的一张太师椅上,身边站着六个太监和宫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沈二小姐回来了!”
众人看到,沈千染一席白裙踩着月色疾步地朝着她们走来。
在见到沈千染的那一刹那,珍妃心中翻翻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若说以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怕恨不得饮尽她的血,啖尽她的肉!
但经过那日皇宫夜宴,她看到沈千染在重重围堵下,反败为胜,她忍不住用了另一种视觉去看待沈千染!告诉自已,那不过是一张与宁常安相似的脸,而不是宁常安!
一旦人的心思转了另一种态度,便会越来越觉得所窥探的人并不是从前那样令人可恶可恨。
她甚至觉得沈千染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没有顺天应命,而是杀出一条血路,活得如此光彩照人。
尤其之后,她克意去打听了沈千染母子的事,听了宁天赐救了文臣相之事,更是对那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很想抱一抱自已的亲孙子。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沈千染把孩子培养得那般出色。
这三天三夜来,她一边反思自已的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边思忖着兰亭对沈千染的爱!
她知道,她和沈千染之间,如果她不肯主动地跨出求和的这一步,她只会失去儿子和孙子!
可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帝妃,虽极想见,但让她自降身份去求沈千染她一时又放不下身份!苦苦熬了三日后,终于等到消息,说沈千染急匆匆地离开了宁王府。
她马上就带着人杀到。她也没有指望宁天赐会唤她一声皇祖母,只要能让她抱一下,她就感到心满意足了。毕竟到了她这年纪,多数人早就儿孙满堂,而她仅有兰亭这一个孩子!可万没想到,沈千染会回来这么快!
可既然撞到了,想起过往一切确实自已理亏,只好展开淡淡的笑意,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沈千染似早已预知她的来意,极早朝旁微微一闪避开,连斜视一眼也吝赐,直接视而不见地从她身边走过。
“二小姐,你回来了!”水月瞧了沈千染血染的袖襟,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沈千染像个天神一般巡视着门前的一堆蝼蚁苍生,声音中透着冷飒,“水玉,我先进去看赐儿,谁敢闯进来,直接杀了!”
沈千染视而不见让珍妃脸上闪过一丝的怒色,但她还是忍,她今日来之前,已经打定心思,如若撞上了,她不会再与沈千染起冲突!
可听到沈千染当着众人的面下了这样的死令,那她的面子何存?
莫说她是一个堂堂的帝妃,就冲着她是兰亭的亲生母妃来说,沈千染也不能如此对她无礼!
“站住,”珍妃猛地站起身,上前几步,凝视着月光那张在恶梦里出现多次的脸,“是哪家的规距教你如此对待自已的婆婆?”
“婆婆?”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沈千染蓦然失笑,语诛如伐,“珍妃娘娘,我沈千染永远也不会曾认你这个婆婆,而赐儿,他也永远不会认你为祖母。在沈千染眼里,你除了是兰亭的母妃外,什么都不是!以后,你最好别来打扰我和赐儿的生活!现在,如果你识相,就快给我滚!”
众人大吃一惊,她们一生也不曾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珍妃可不是别人,先不论她是一国的帝妃,便冲着她的兰亭亲生的母妃份上,沈千染也不应该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众人也仅仅是在嘘叹,除了珍妃带来的人脸红耳赤地低咒着沈千染的无礼,王府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批驳。
绣亚不安地上前一步挡在了珍妃的身前,唯恐珍妃一怒之下冲过去,反而吃了亏。
她亦没料到沈千染一点情份也不顾念,说出这样绝情的话,让人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她知道这几日珍妃茶饭不思,与她两人说心事时,她也看出珍妃心中有些悔意。她还劝珍妃,她是长辈,如果一个长辈先服了软,她想,沈千染肯定是会与她冰释前嫌,毕竟她若想与兰亭厮守一身,就不能不顾惜珍妃与兰亭的母子情份。
她眉眼焦灼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珍妃,转首正色地朝沈千染道,“沈二小姐,娘娘并无恶意,她来,只是做为一个祖母的身份来探视小世子,沈二小姐又何必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呢?”
沈千染对绣亚的话恍若未闻,每一回看到珍妃,记忆的凌迟就会让她想去沈天赐,那样漂亮的匆匆只活了五年,一句话都不曾开过口,而杀死他的人就在面前。
月色下,一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从沈千染的唇角延开,直达眼角眉稍,“珍妃,上次在浴池里,我沈千染看在兰亭的份上,已放过你一次。你最好别轻易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怕我管不住你已的手——毒死你!”
“毒死我?你竟敢说出如此背逆人伦的话!”珍妃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筑起的堤坝在瓦解,那种欲与她和解的**在消褪,果然是仇人的女儿,今生今世到死也走不到一块!
珍妃一声长笑,眸中却没有半丝的笑意,“可惜我的儿子不在,要是他在,让他听听,他找的是什么蛇蝎女人!”眸里重新灌上仇恨,带着不死不休,带着极致的厌憎看着月色下的白衣少女,极致的难以置信让她的声音都带着哆嗦,“沈千染,本宫今日来,本想若有机会,我们好好的把过往放下,从此后,本宫也不会再反对亭儿和你在一起,本宫也诚心地认下你这个媳妇,可你刚才说什么呢?毒死我?”
这时,钟管家传来的人已陆续来了,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话,众人都难以置信地望向沈千染,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无措。
钟管家本以为王妃回府,那所有的事就迎刃而解,却想不到,形势变得更加严峻。
月色下,众人看到沈千染那瞳孔中浮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色,似乎吸食了黑夜中的一切邪恶般狠狠地盯着珍妃,一手指着院子的门槛,一字一句地毫不犹豫地重复着方才的话,“你们所有人给我听着,最好记在心里!只要我沈千染在宁王府一天,这一道就是你们的死生门!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走进一步,必死!”这时她定的第一个规距!
也是她给赐儿设的第一道屏障!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去救自已的娘亲时,赐儿就是这样在自已的院子中,被瑞安劫走!
她不想去探究珍妃的心,她只想用这极端的方式告诉宁王府所有的人,这是她的禁地!既使她不在,也由不得任何人靠近一步!
“王王……妃,您要奴才把人都……”钟管家已经完全口吃了,他不知道今晚这的形势是否会难以控制,若造成任何一点伤亡,恐怕,他都吃罪不起。
上回珍妃来王府,他奉了珍妃的命令去传唤沈千染,结果后来被兰亭一声训斥,告诉她,这府里从此是沈千染作主,谁来了,只能让沈千染作主在哪会客。而不是由客来传唤主人。若再有这事发生,就让他滚回老家种田。
钟管家满怀郁闷,他虽是钟家的远房的族人,但他在宁王府也做了七八年的管家!
“让他们全部跪在外面候着!”冷冷丢下一句,沈千染头也不回地进了寝房之中。
“赐儿睡了?”她让水玉守在外面,吩吩水月进来。
“一早就睡下了,还好外面虽吵,没影响到小赐儿。”水月瞧了瞧沈千染的袖襟,她不知道沈千染伤到哪,“二小姐,我去舀药箱!”
“嗯!”沈千染在寝房外的议事厅坐桌边坐下。上回她的手被珍妃刺伤,她怕小家伙看到,一直瞒着,待伤好差不多时,才敢拆了纱布,谁知小家伙医术高明,就算看到快愈合的伤口,也哭得惊天动地,口齿不清地说这伤很痛痛。
弄得沈千染心又感动,又心疼得半死。
等水月备好一切后,吩咐水月剪去她的衣袖,此时她的手已痛到沿至整个手臂。
沈千染用另一只手倒了杯茶,僻开脸,放在唇边慢慢饮了半杯,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时,搁下手中的茶盏,茶水竟未起一丝涟漪,她淡淡瞧了一眼光裸的手臂,因被亵衣上的血所染,整个手臂血淋淋的,她不由失笑,“是血染上罢了!哭什么,你学过医术,什么伤没见过,可别学水玉!”
“二小姐你可别当我是门外汉,我可不是水玉,这么一点小针孔的伤能留这么多的血,你当时是怎么忍的!”水月用药水一边消着毒,一边强忍着哽咽,“你刺进去的位置,水玉不懂,我可是一清二楚!”
“别哭了,专心帮我把针取出来!”说完,教着水月用磁石引着一个方向,将针慢慢引出来。
可那针一寸一寸的移动,每动一下,沈千染便疼得大汗漓淋,外行的人,只是觉得这不过是针杂到肉里,水月是医者,知道沈千染杂的地方正是筋脉之处,比单纯的扎进肉疼上百倍。
引针时,要极高的技巧,若不慎伤到手上的筋脉,这一根手指就有可能废了。
“二小姐,不如让赐儿来,我可能应付不了!”豆大的汗珠从水月的额上冒出,流经光洁的额头上,留在了上眼皮,停留片刻后,滴进了眼眶里,饶是此,水月的眼睛也不敢眨一眨,唯恐一个措手把针的方向引错了角度。
沈千染疼得大汗淋漓,她咬着牙,许久才从牙缝里迸发一句,“你能应付,手稳一些,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关健时候,越要把患者当作是——”
“活尸!”水月深吸一口气,接了一句,“不必理会患者疼痛、不必有包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钟管家大喜过望的一声,“王爷回府了!”
沈千染手微微一抖,心想,是到时候与兰亭理清她的珍妃的两世仇恨了。她不想兰亭夹在她和珍妃之间,但她也要清楚楚地告诉兰亭,珍妃到底欠了她什么!她和珍妃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活着是仇人,死了依旧是!一生不会有“原谅”这两个字!
适巧水月正用磁石吸着,似乎碰到了筋脉,那疼痛如雷击般直从手指心传到上手臂,沈千染一时控不住眼泪就飙了出来,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气息方平复了下来。
一抬首间,竟一眼就撞进兰亭的凤眸中。他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隐隐的担忧的眼神。好不语,静静地看着他,象是读着她每一分神情的变化!
她问自已,如果听到他为了珍妃而指责她,如果看到他因为她对珍妃的态度而不悦于她,她会如何?
只要一思索,她心里堵得呼吸不了!
房中忽然沉默下来,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两个人中间萦绕,窗外的风掠过,带起枝叶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动着。
兰亭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美得就象月色下昙花盛开的那一瞬,使人痴迷而恍惚,“怎么,几天不见,不认得我了?”
她微微一怔,难道珍妃离去了?或是,兰亭并不知道,她方才下了死令不让珍妃进来探视小赐儿?
兰亭缓缓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渍,轻声问,“很疼,是不是?”
兰亭是收到暗卫的消息,一直往回赶,这两日他一直被兰御谡的龙卫缠住,无法脱身,在收到暗卫的消息,说沈千染去了刑检司死牢时,他就猜到,是兰御谡为了防止兰亭碍事,而让龙卫倾巢而出,将他困住,目的就是引沈千染去刑检司的死牢。
未到京城时,已收到消息,沈千染已平安离开死牢,但他还是不放心,想回来看个究竟,谁知暗卫又递来消息。珍妃因为想见宁天赐,而被沈千染堵在了院子外,两人产生了口舌冲突。
回到王府中,他跟本连听珍妃说一句话的时间也等不及,直接就展开轻功,飞进了院中,直到门前,方悄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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