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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瑜的闺房布置还是很精致的,她本身就是属于那种比较喜欢生活的人,不管是以前也好还是这个时空也好,本身物质上都是不匮乏的,所以眼光跟审美自然也就比较挑剔些。这屋子里博古架上的摆设每一件都特别的精美,也许不是大家之作,也许不是特别金贵之物,但是一定要美丽要精致,要经得起观赏。
临窗的榻上摆着一架小炕屏,绣的是月夜幽兰图,绣工精湛,配色典雅,炕屏的底座是紫檀木的,摆在那里倒也有几分味道。
“你绣的?”姬亓玉开玩笑的问道,他是知道徽瑜的女红是真的不怎样。别的闺秀也许女红同样不怎么好,但是至少还能为自己的丈夫缝制贴身的衣物。但是她缝制衣裳都能把袖子给接反了,裤腰缝细了,他已经断了这辈子穿上一件她亲手缝制衣服的念想了。
徽瑜就知道姬亓玉故意打趣她,白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是表姐送我的,绣的很好吧?贤妻良母呢。”
啧啧,说起别人贤妻良母一点都不脸红的样子,真是让姬亓玉给气笑了。
徽瑜口中的表姐,姬亓玉想了想就说道:“嫁到丁翰林家的那个?”
翰林家虽然穷,但是都是做学问的,名声清贵。而且薛茹娘嫁过去的时候,薛家给的嫁妆不丰厚,但是太夫人贴补了一些,她们几个姐妹添的妆,还有大夫人跟董二夫人出手也很大方。折算下来,嫁妆也算是很丰厚了。薛茹娘本身就是个比较聪慧的人,嫁到丁家之后名声也颇好,从未听说有什么婆媳不和的传闻。
她笑着点点头,“正是。”
“丁景胜此人乃是个穷学究,有把硬骨头。”所以骨头太硬仕途上就反而不顺畅了,“其子丁泰平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他爹油滑多了,将来打磨打磨还是能用的。
听着姬亓玉对着丁家的人顺手拈来的评价,就知道姬亓玉对待这些姻亲上都是心里有数的。至少把她娘家这些人记得清清楚楚,徽瑜就觉得很开心。男人对你好不好,不要只看对你自己如何,还要对你家族的人如何。像是姬亓玉这样的身份地位,就算是记不住薛茹娘这边的关系,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他不仅记住了还能娓娓道来,那种感觉真是特别的……荡漾。
“听你的意思好像知道很多似的。”徽瑜就笑了,手指在那副月夜幽兰图上滑过,“我们姐妹也有很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大家都出嫁了,很多时候无形中就疏远了。徽瑜所嫁太高,这几年姬亓玉权力愈盛,就算是徽瑜想要跟姐妹们友好相处,大家见到她的时候更多的是逢迎拘束也怪没意思的。人心都如此,大家地位悬殊的时候,高高在上的那个自然是可以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地位低的那个就要迁就高的那个,少了几分亲情的味道。大家地位相当的时候,难免又争锋相对,攀比炫耀,这样的心态当真是极其微妙的。
“想要聚聚还不容易。”姬亓玉没当回事,“年后下帖子请人来就是了。”
在姬亓玉的眼中,徽瑜是王妃,想要见家里人了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请来就是了。徽瑜听着就笑了,所以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想事情的角度都很宽泛,不会吧这些女人间的小心思放在眼里。可是女人跟女人之间就不一样了,徽瑜更在乎的是彼此闺中时那份难得情分。
不过这件事情跟姬亓玉讲大约他就嗤笑一声,不会理解的,徽瑜就笑道:“到时候再说吧,年后事情较多,就算是聚在一起也玩不了一整天。”
“随你喜欢就是,不是大事儿。”
徽瑜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在姬亓玉眼睛里这些都不是大事儿。他眼里的大事儿都是朝堂上的,政治上的较量。
“这个是什么?”姬亓玉在徽瑜大榻上的小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瓷娃娃,转头笑着看着徽瑜。
徽瑜眼神落在那瓷娃娃身上的时候,神情就是一怔。这个瓷娃娃并不是她的!不对,严格说起来,这个瓷娃娃应该是原主的。她来之后,这个瓷娃娃就被放到了暗格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这个瓷娃娃显然是原主很喜欢的东西,上面的颜色都被摩挲的掉了许多,光泽也很温润。
“小时候的小物件,多少年都不玩了。”徽瑜低眉笑着说道。
姬亓玉打量一番,看着那瓷娃娃上摩挲的痕迹,不像是不喜欢的东西,却多少年都不玩了,显然是以前的心爱之物后来被厌弃了?
“若是你以前很喜欢的,不如带回去?”
才不要!这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不用了,还是放在这里吧。”
看着徽瑜坚持,姬亓玉也没说什么,又把东西放了回去。看着姬亓玉关上了暗格的门,徽瑜才觉得松了口气,很多事情不去想就会平安无事,但是只要一去想很多记忆就会蜂拥而来。她拥有的记忆太多,反而更不喜欢把那些锁在角落里的它们释放出来。
旁边的梢间里窗下摆着一张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还有冬日用的暖砚炉都摆上了。案桌上一角摆着一摞纸,随手翻了一下,却发现还有昔日徽瑜泼墨书画的作品,就不由得拿了出来赏玩。
徽瑜瞧他一眼也没阻止,反正她觉得她的书画还是能入的他的眼的。
果然姬亓玉就笑着说道:“笔墨之中锋锐颇重,果然跟你当初闺中之时的锐利吻合。”
“原来在你眼中昔日的我是个很锋锐的人。”徽瑜努力想了想,好像觉得那都是很远的事情了。好像嫁给姬亓玉之后,就没有觉得时光那么迫人,过日子那么紧张了。
姬亓玉听着徽瑜的笑言,想了想就说道:“何止锋锐,不过现在你可比做姑娘时温柔多了。”
徽瑜:……
切,说的她好像跟母老虎变家猫一样。
曾经有位长辈说过,女人嫁人是一道坎,幸福不幸福只看你婚后变得成熟还是单纯了。九成以上的女人都会在婚姻中磨砺的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周到。只有仅剩不到一成的人能保持闺中一样的性情,只有不到一成中一成的女子会比在闺中时更单纯。
姬亓玉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嫁给他是赚到了?
从董府用过午饭之后,两人就回了王府,饭桌上并没有看到吉小翠,徽瑜特意抽了个时间去找她,就看到她正在厨房忙活,她没有打扰她就离开了。临走前她想到自己的闺房是吉小翠带着人恢复原样的,吃饭的时候是她在厨房忙活的。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人事,一个就是厨房,现在这两个地方好像她都插手了,看来董二夫人虽然排斥吉小翠,却已经开始教她打理庶务了。
嘴硬心软的人啊。
二十八皇帝封笔,官员们都放了年假,姬亓玉也悠闲在家照看女儿。家里的庶务徽瑜都交给了杨侧妃打理,有尤嬷嬷在一旁协助,王府里也顺利周转并未出现差错。倒是自从杨侧妃上位之后,卫侧妃倒是变得消停了不少,间接地徽瑜也轻松了不少。
“……这些都是年后要拜访走动的人家,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徽瑜把一张单子递了过去,年前收到的拜帖纵然不能一张张的都亲笔回了,但是至少也要都看一遍的。徽瑜就从中挑选出需要亲自走动的人家,还有些是只要把礼物送过去就成的人家,还有就是不需要走动的人家,只是这些名单就让徽瑜觉得头昏脑胀的弄了许久。
昭姐儿靠在姬亓玉的怀里才刚刚睡着,他把女儿往怀里放了放,拿过单子大略看了一眼,就说道:“你亲自看过的还能有错?”
“可别这么说,你在外面的事情关系重大,还是再看一遍保险些。”徽瑜又递了一张单子过去,“这是宫里今年的行程表,听说敏贵人身体不太好,皇后娘娘都亲自过问了,就连醇王妃都进宫侍疾,也不晓得这个年过不过的去。”
徽瑜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列一个表格,时间事情地点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现在姬亓玉也被她带的喜欢这种行事方法,内廷府那边都按照这个法子来,倒是轻松了不少。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凝眉问道:“敏贵人什么时候不好的?”
他不记得内廷府说过这件事情,宫里贵人不好,太医院用药的储备都是内廷府拨过去的,既然内廷府没上报这件事情,那就是这两天的事?
宫里面的事情,很多时候是不能问也不能讲的,就算是明知道有问题,大家表面上还要露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还不生个病呢?就算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会在新年将至的大日子里火速的摁下去,绝对不会让她发酵成长事态恶化。
敏贵人在宫里面基本上属于小透明,醇王不靠谱,既贪杯又好色,胆子又小嘴巴又毒。而且跟醇王妃夫妻宫关系不好,成亲前还跟靖王妃的嫡亲姐姐有绯闻,总体来说醇王这辈子就凭这些也已经跟大位绝缘了。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位王爷,他的亲生母亲在这种时候传出生病的传言,着实有点奇怪。
过年都讲究个喜庆吉利,就算是有点不舒服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讲出来晦气。尤其是皇上又不喜欢大过年的后宫的人请太医吃药,只要不是要命的大病,没有谁会冒着让皇上厌恶不喜的可能性讲出来的。
可是敏贵人生病的事情却流传出来,是真的病的严重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徽瑜想到这些就看着姬亓玉缓缓的说道:“我也才知道的,具体什么时候不晓得,你也知道宫里面的消息一向不好探听。”
“内廷府都没什么消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消息在扩散的更大之前被生生的按了下去。”姬亓玉冷笑一声。
“那就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有这样做了。”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也就只有她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控制留言,压住失态的发展。敏贵人素来依靠的都是德妃,醇王是宁王的跟班,出现这种事情徽瑜都忍不住的去怀疑,这件事情会不会跟姬夫晏还有夏冰玉有关系。“你说会不会跟宁王那边有什么关联?”
“保不齐,不好说。”姬亓玉嗤笑不已,“跳梁小丑而已,不用在意。”
徽瑜不知道姬亓玉这句跳梁小丑说的是敏贵人还是姬夫晏,但是那话里面的鄙夷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的。
“明日就是三十了,又要开始忙碌着进宫贺年,昭姐儿这次却是躲不过去了。”徽瑜也不再纠结敏贵人的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后宫里面的事情,他们就算是想要伸手,也要思量一番,值不值得,万一被皇上发现可就不太妙了。
上回皇上召见就直接出宫并未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徽瑜箱子啊想起来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皇上的意思,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他们。但是这次新年不带昭姐儿是不行了。
“明儿个带去给娘娘看看就成了,之后就不用带了。”姬亓玉讲道,天气太冷,劳碌奔波大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几个月的孩子。
徽瑜听着就笑了,她跟姬亓玉想的是一样的,“想来娘娘也能明白我们的一番苦心。”
第二日天不亮靖王府就掌起了灯忙碌起来,徽瑜披着大衣裳由着雪莹梳头,旁边雪琪带着个小丫头正在将她跟姬亓玉进宫的礼服重新检查一遍。外间屋子里小丫头们正在准备早饭,昭姐儿也被奶娘哄起来洗脸更衣,整个正院里人来人往穿梭不停,纵是这样也并不显得慌乱,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忙活一大半了,先不更衣,而是先用了饭,免得用饭的时候汤水弄脏衣服就不好了。早饭的时候姬亓玉跟徽瑜都不能像以往一样还能说两句话,都是闷头吃饭,还不能多喝汤,尽量捡着干粮米饭吃,免得进了宫不方便。
以最快的速度吃晚饭,两人分别由丫头伺候着穿上王妃王爷冠服,徽瑜只觉得头顶上重了几斤,身上的衣服也格外的沉重,里里外外的多少层她自己都数不清楚了。不是她矫情,是真的让她自己穿,她是绝对不会穿这么繁琐的衣衫的。
夜寒露重,姬亓玉亲手给徽瑜席上出锋狐皮大氅,徽瑜就伸手抱过昭姐儿用大氅裹着,夫妻二人并肩往外走。姬亓玉骑马,徽瑜带着女儿坐车,随从侍卫丫头婆子,王府门外的街道上长长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
“走。”蒋青大喝一声,车队开始滚动起来。
徽瑜坐在马车里,外面天还黑着,马车里燃着四角宫灯悬挂在车壁上,雪琪雪莹两个丫头在马车里伺候。此时她低头看着女儿,就看到昭姐儿的一双大眼睛随着头顶上晃动的宫灯来回转着,紧绷的面上就带了几分笑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昨儿个知道敏贵人的事情,还是因为董允骥突然当场正三品的官,徽瑜心里总有几分不安。
“到哪儿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徽瑜算算时间应该到不了宫门口,就开口问道。
雪琪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帘子低声说道:“奴婢瞧着似乎前面不远处有灯光,应该是遇上人了。”
能让姬亓玉停下马车就只有肃王或者是宁王的车队了,点点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前面有说话声传来,然后很快的又归于平静,又过一会儿马车又开始滚动起来。这次马车没有停下,一直到了宫门口徽瑜下了马车才发现他们家的马车后面紧跟着是嘉王府的徽记,不由愣了楞。
正在愣神的功夫,嘉王夫妻就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