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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平章的镇定自若,使得郭从龙大为吃惊。只是仓促之下,他没有时间去细细地品味这种怪异的感触。王府中的人似乎发现了异常,也不知是看到了被杀侍卫的尸体,抑或是别的原因,他听见四处喧哗顿起,许多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赶来。
任忠厚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焦急地催促道:“快!快!”
“得罪了。”
郭从龙示意两三个蒙面汉子上前,七手八脚抓住了小毛平章,为了便于行动,并拿绳子将之牢牢地绑住,有人专门负责抬着他,众人发一声喊,提着明晃晃的刀剑枪戈,冲出了厕外。月黯无光,风吹树梢。
郭从龙往四周招了眼,但见远远近近,鳞次栉比的层层楼阁房舍间,忽然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风越发地热了,带着闷,他恍然间隐约听到,远远的天际,似有雷声震动。
有人高声叫喊:“后院死了人,府中有贼子!锣鼓敲起来,……,天字队,右边走;地字队,左边来。玄字队,去前门;黄字队,往后院。宇、宙、洪、荒四队,守住正气堂口,一个人不许放入!”
正气堂,即王夫人宴请益都群臣的所在。
任忠厚道:“怎么办?”
邓舍给郭从龙下的命令,有一条,命他见机行事,若有机会,顺手牵羊杀几个益都的高官最好。田家烈在名单的第一位。郭从龙当机立断,道:“王府侍卫有了警惕,田家烈杀不成了。按预定计划,放火走人!”
火光冲天。
任忠厚乃王府的地头蛇,熟悉道路,了解虚实。由他引路,数十人不往后院走,抄小路,走竹林,翻假山,过院墙,选了西边侧门做为突破口。这王府之中,后院住的是家眷,此时闻悉警讯,守卫必然最强。而西边住的皆是仆从,平时人多杂乱,眼下乱马交枪之际,警戒的力度却是最弱。
郭从龙冲在队首,譬如一柄尖刀,端的勇不可当,路上虽碰见了三四支王府侍卫的小队,几乎不用别人动手,基本叫他一个人悉数拾掇了。
此番入城,海东总计来了三百人。跟着郭从龙入王府的有三四十个,余下人等又分作两部,一部散入城中,以为后备;一部则就好守在西院墙外,做为接应。两下里,里应外合,势如破竹,瞬时间突破了西院侧门。
西院的仆从们,没一个敢动的,全躲在室内,瑟瑟发抖。透过窗户,瞧见漆黑一片的夜中,随之追击而至的侍卫队伍越来越多。
有个年少的将军一马当先。--真的是一马当先,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匹坐骑,马鞍、辔头都没来得及放上,就那么骑在其上,一手举着个炎炎腾腾的油脂火把,一手倒提马槊,呼啸夜风里,奔腾而至。
有仆从认识他,小声给别人介绍:“小将军高延世。”
“贼子在哪儿?”
“刚冲出了侧门。”
“堂堂王府,任些许蟊贼来去自如?气煞俺也。儿郎们,随俺来。”高延世气急败坏,他心高气傲,何尝受过这等腌臜气,且他席上又饮了不少酒,风一吹,酒力上来,更不多说,用火把柄往坐骑上猛地一敲,窜出了侧门。后边的侍卫多数步行,只有四五个有马的跄跄跟上。
城中也是早一片火海。
郭从龙与李首生有约定,如果凡事顺利,他能悄悄拿下小毛平章,就不用在城中放火掩护。反之,如若惊动了王府侍卫,见到王府中有火起,则散布城中的海东兵卒与通政司的人便也跟着各处放火。
遍布乌云的天空阴沉沉,仰头去看,伸手似乎便可触及。风往身上吹,沉重而蕴含湿气。街边的人家,有恍然不知城中大乱的,深深院落,灯火明亮,丝竹管弦的声音,飘扬可闻。
高延世看不清楚前边的道路,手中的火把晃得他两眼发闪,光溜溜的马背上,他用两腿紧紧夹住马腹。远近燃烧的火势照亮了道路,他随手把火炬丢掉,眯着眼,往前边望去。蒙着面的汉子们就像是林中惊飞的鸟群,三四十人分作七八股,循着蜘蛛网似的巷子街道竞走奔跑。
他勒住坐骑,仔细观看,看见其中的一股,人数较少,有几个前后簇拥,抬着个黑乎乎的物事,好似一个少年人的身形。领头的是个提着长枪的汉子,一群人折东往西,径往东边城门奔去。
“兀那泼才!哪里走?”
高延世虽不知小毛平章被人抓走,却也看的分明,这一股必为蒙面人中的首脑队伍。他催马追逐,城中路上行人寥寥,街面尽管不太宽阔,足够纵马疾驰。他举起马槊,再高叫一声:“有些胆子的,且来与俺会上两招。”
他追的不错,那提抢的汉子恰是郭从龙。
郭从龙拐入一条小巷子,扭头去看,高延世马快,紧随着出现在了数十米外。他停下脚步,兜转身子,伸手向侧边的随从,沉声道:“弓、箭。”一人奉上黄角大弓一副,又一人夹出三支长箭递与上来。
巷内很窄,巷子外较宽,郭从龙放下长枪,依着巷子的墙壁放好,张弓搭箭,箭如流矢,穿过黝黑的小巷,晃眼间箭头耀眼,反射巷外的火光,乍现在高延世的眼前。
高延世不及防备,万没想到对手竟然带的还有弓箭。那箭矢未到,所带起的疾风已然刺痛了他的双眼。亏得他久经沙场,临危不乱,千钧一发之际,侧脸避过,张开嘴,稳稳把那箭矢咬住。
他只顾着闪躲,对坐骑难免少了驾驭。从有亮光的巷外冲入黑黝黝的巷内,坐骑不太适应,马蹄一顿。又没辔头、又没马鞍,高延世险些坠落马下。陡然又一阵疾风掠来,郭从龙的第二箭擦黑射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