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楚氏今日来的较平日晚,又因着裴金玉身上那件绣满了牡丹的红绸衣,老太太的眼睛疼,心情可想而知。
她闷声“嗯”了一下,转头就对方氏说话:“侯夫人,侄女亲来给你请安,可还是头一遭吧!”
听着称呼,就知道说话的是个糊涂人,就是她再抬举二媳妇,也没有这个抬举法的。
楚氏面上波澜无惊,想是早被这样的言语挤兑习惯。就连佳柔的面上也不见丝毫慌乱,只是转了身子,又朝方氏福了一福,口齿伶俐地道:“小娘子问二婶娘安。”
方氏捂嘴轻笑,“听说三弟已为侄女取好了大名。”
一说起这个,楚氏心中自得,微笑道:“夫君为她取名金玉。”
方氏客气道:“嗯,想了这许久,的确是个好名字。”
裴老太太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掩饰不住的讥讽:“可不是,什么玉啊花啊,乡下地方,一抓可是一大把叫这名字的丫头。也罢,贱名好养活。”
一直没什么特别表情的裴金玉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裴老太太。要说她自觉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可有人说她的名字是贱名,这就有所谓了。
不过,她脑子清楚这会儿她可不是长公主了,只是个还不曾开口说过话的小奶娃。
她将头一偏,望向了楚氏。
楚氏满心的不痛快,有心想要解释一下“金玉”的出处,可她心里清楚不说那些还好,一说老太太必定更加的不快。
她虽从没有瞧不上自己的婆婆出生乡下,可就是这个出生乡下的婆婆却是看不上她的。
看不上她出口成章,看不上她腰若杨柳,更看不上她通身的端庄姿态。
甚至初进门的时候,她这婆婆便对她说过:“贵女又怎么样,贵女还不是和农妇一样得吃得喝得上恭房,贵女还不是和农妇一样得生儿子。”
还有一些更上不了台面的话,楚氏连回想一下就觉得头晕脑眩。
裴金玉知道她是指望不上她这个绵软的娘了,遂一合眼皮,眼不见为净,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人呐,什么时候都得有个自知之明不是。
就在楚氏为难、金玉失望之际,一身天青色圆领袍的裴天舒,一撩衣摆,大步跨了进来,叫了声“母亲”,竟是直接从佳柔的怀里抱过了裴金玉。
老太太面上不喜,斥道:“堂堂的男儿,抱什么孩子,还不快些将她丢了。”
裴天舒口中答“是”,手上却将女儿抱的更紧,还时不时的晃悠几下。
裴金玉被他晃悠的很是舒服,半眯着眼睛瞧了瞧他,眼神里还透露了些许笑意,以示嘉奖。
裴天舒也被他女儿那小眼神激荡的浑身舒坦,看也不看裴老太太的脸色,只道:“母亲,我今儿还有事出门,这就告辞了。”
说着正大光明地抱走了裴金玉,还顺便拐带了楚氏一同出了福寿堂。
才将出了门,就听见堂内传出了一声闷响,裴天舒替他娘手疼,面上只笑嘻嘻地宽慰楚氏:“没事儿,你先回房,我带着金玉出门一趟。”一转身,朝着外院去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恼怒楚氏问都没问一句,就带金玉来福寿堂的事情。
楚氏欲言又止,到底随他去了。按下那厢方氏心底暗喜,面上恭敬又讨好地劝解裴老太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坚定了老太太继续给三房下绊子的决心不提。
裴天舒抱着裴金玉出了正门,自有小厮早就套好了马车。
正迎面赶上回府的建信侯裴天恒。
裴天恒空有爵位,却并未在朝中领实职,一向也是悠闲自在。只是向来闲不住,喜欢到处蹦跶。
裴天舒也瞧见了不知在哪儿蹦跶的已显了倦容的裴天恒,客气地叫了声:“二哥。”
裴天恒问:“你带着丫头去哪儿?”
“出去转转。”
“哪有出去转带着丫头的。”
“哦,进宫。”
裴天恒一听,心里疑惑顿生,拧着眉又问:“你带丫头进宫干啥?”
裴天舒一副“你想知道吗?我就是不告诉你”的高深模样,一迈大长腿上了马车,这才悠悠说道:“不如二哥同我一齐进宫?”
想起金銮殿上的庄肃情景,裴天恒罕见地正色摇头。
裴天舒呵呵一笑,再没言语,只吩咐了马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