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翻译的转述,叶夫根尼笑着摇了摇头,骄傲地说道:“这幢建筑是在1933年初建成的。当时波澜壮阔的白海-波罗的海运河即将贯通,北方舰队军港的扩建工程也进入尾声,为了迎接敬爱的慈父斯大林同志的视察和指导工作,二十万劳动大军以炽烈至诚的热情,在短短两个月内就修建起了这幢用于表彰功勋人员的礼堂建筑。之后每当有庆典活动,北方舰队和内务部的校级以上军官都会在这里举行庆祝。今天我们在这里接待贵方人员,是最适合的地方了。”
方彦礼貌地微笑道谢,心中却是翻起了澎湃巨浪。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站在的正是全世界最为****恐怖的苏联国土上。虽然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仍然是那个粗犷的战斗民族,但他们的灵魂却与敬畏上帝、尊奉人权的欧洲普世观念彻底割离;尤其是在经过“大清洗”的浩劫之后,苏联军民的********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畸变。他们将领袖视作绝对正确的灿烂辰星,并已经习惯于用各种矫情姿态和社会资源来歌功颂德,全力逢迎。原本方彦对这种独特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耳闻的表面,现在,他却是身临其中,亲眼所见了。
房间内温暖如春,和外面寒冷漆黑的北极冬夜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十几名苏联高级军官正聚集在大厅里谈笑风生,看到大门被打开,都把注意力转到了方彦这边。面对一道道或友好、或平淡、或冷冽的目光,方彦心中古井无波,这种局面他少说都经历了上百次,普通的杂鱼早已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中校先生,我们的人都已经到齐,就等您前来了。”白天和方彦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中将瓦连京,此刻正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尽管瓦连京已经掩饰得相当好,但方彦仍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份明显是刻意营造出来的热情。方彦不动声色的和面前的苏联人虚以委蛇,心中对他们的打算愈发好奇,从目前的架势来看,苏联人必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同志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却是年逾五旬的内务委员部中校奥列格开口了。片刻间,刚才还嘈杂一片的主宴会厅当即安静了下来,就连瓦连京也止住了和方彦交流感情的话语,目光肃然地注视着那个军衔比他低了整整一个大阶位的老头。方彦暗暗观察着这一切,心中对自己的判断再无怀疑。苏联红海军果然也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大清洗,骨干军官阶层几乎全部换血;而奥列格背后的人民内务委员部,正是在其中扮演了凶残血腥的刽子手的角色。
奥列格满意地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厅,再度开口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宴请远道而来的亲密德国盟友,这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革命战友之间用信仰和鲜血凝成的牢不可破的坚固情谊,是合作的宴会,是胜利的宴会……”一连串话语如炒豆子般从他的口中吐出,那连贯无比的语句套路,至少都有十年以上的功夫。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彦渐渐有些不耐烦,眼前的内务部中校竟然还没有结束他的教条式发言,而现在距离方彦进入宴会厅已经有40分钟的时间了。其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让人几欲抓狂,恨不能立即大吼一声打断这种******的精神折磨。然而苏联军官们却都双眸放光,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他们是真被洗了脑,还是被迫做出这番姿态、以避免遭致祸端。方彦终于明白这场晚宴为什么会在下午4时就拉开序幕,原来是要为政治训导留出足够多的时间。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奥列格的声音还在永无止境地回响。忍无可忍的方彦暗示身旁的翻译官闭嘴,来个听不懂为净,果然感觉脑中清明了太多。他心中长舒了口气,同时忍不住对远在柏林的希特勒产生出了真挚的愧意:和苏联内务部的人相比,希特勒那同样喋喋不休的理论说教,竟如同是和风细雨的天籁仙音!
不知过了多久,神游天外的方彦忽然听到奥列格的语气骤转激昂,他以为对方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连忙示意翻译官继续履行使命。很快的,他就听懂了奥列格的话语:“……慈父领袖斯大林同志,天才般的将苏联红海军建设成了社会主义的钢铁堡垒,为我们的军民带来了无尽的荣光。我们铭感于慈父领袖的天大恩情,世世代代都要向他誓死效忠。伟大的人类星辰斯大林同志,乌拉(万岁)!”
“乌拉!”奥列格话音刚落,大厅内陡然爆发出了好似春洪山崩、而又整齐划一的震耳欢呼声。包括奥列格本人和翻译官在内,所有苏联人尽皆高举双手,状若癫狂的向墙壁上的巨幅斯大林画像激动欢呼。看到这些苏联人仿佛脚底装了弹簧,不知疲倦地反复跳起、竭力向领袖赞美的情形,几名随行的德国尉官目瞪口呆;方彦看在眼里,心中忽然对这些苏联人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怜悯和同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