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不妙。闻瓒是老牌金丹,和元婴初期对干都不落下风的那种,正面打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来个大召唤术把鲲鹏喊来?邵羽觉得太大材小用了。
而且,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迫不得已,传音给了于歌:“跳下去,我接住你。”深渊裂谷范围内,是有禁空debuff的,换句话说飞剑没用,要不根本没什么恐怖的,掉下去直接飞上来就是了。
软软的、嫩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歌怔了怔,突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瞅了瞅小鸟。
小鸟险些炸毛:“看什么看?”
“你好看啊。”
于歌没用传音,这一句话十分突兀,于苗下意识道:“什么?”
“没什么。好好活下去,小妹。”
“珍重。”
少年的笑容温暖而真诚,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然后走到悬崖边,纵身一跃!
他真的跳了!
好半晌,于苗的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她眨了眨眼,却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捂着脸泣不成声。如同她所编写的戏剧那样,这世上,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巨大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劈头盖脸的浪潮将她淹没。
为什么不问是什么法宝?为什么不劝说她一起对付老怪物?为什么没有大发神威把这个强迫她的师父杀死?为什么不带着她逃走?——为什么不说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野兽的悲鸣。
老怪物桀桀笑了起来,拊掌道:“乖徒弟几句话就把这小子逼死了,倒是有老祖的风范。”
于苗转头,怒目而视。
她很快收敛了愤怒和怨恨,甜甜地笑起来,愉悦而狡黠:“师父,你还能动吗?”
闻瓒的表情停止在不解上。
于苗拍着手,围着他蹦蹦跳跳转圈圈:
“苗苗找猫猫要了些好东西,趁你发疯的时候喂你吃下去啦。”
“猫猫你也见过的,就是李明辛,其实他叫尚彩,而且比你厉害,你一下疯一下不疯的,瞧不出他的底细啦。”
“你发疯的时候,老是说以前的事,但你还是个坏蛋,比话本里的坏蛋还要坏好多好多,爹爹说过,坏蛋就是坏蛋,不会因为有悲惨的过去就变成好人啦。”
“唉,本来苗苗算好了时间,三哥这时候应该在说最喜欢苗苗的,可惜他跳下去啦。”
“三哥死了,苗苗还活着做什么呢?”
于苗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瞧了闻瓒半晌,见他面皮不动眼珠剧烈转动的样子,被逗地笑出了声:“苗苗想好了,要去找三哥!”她又拍起手来,跟着节拍唱起了自己刚编的歌:“老疯子徒弟小疯子,小疯子要杀老疯子,老疯子让小疯子杀,小疯子杀人笑哈哈!”
伴着歌声,天纵印从她体内浮出,见风便长,瞬间变成一座大山,向着闻瓒迎面砸了下去!
砸、砸、砸!
一代魔头,命丧于此。
而终结他的,不过是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普通人,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肆意差使的小丫头。
世事无常。
死不瞑目。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死不瞑目了,不能逃跑,天纵印施为之下,肉身已成粉末,就连魂魄也逃不过。——这正是仙器最恐怖之处。
“哈、哈哈,叫你欺负我!趁家里没人了欺负我!”于苗倒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笑,一身粉衣染成鲜艳的红。
以邵羽金丹之能,驭使射日弓还遭反噬险些丧命,于苗还没到筑基期,强行使用天纵印,又岂能幸免?是,于家成功用血涂满了山,但仙器自有骄傲,绝不会认一个资质差劲没有修为的人为主。
于骁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因而把宝押在了三儿于歌身上。而小女儿的使命,就是找到三儿,将天纵印带给他。
“爹爹,苗苗好像搞砸了……不过,很快就能向爹爹赔罪了!”
“嗯,要和三哥一起!”
她露出了于歌记忆中的,那种六岁时见到糖葫芦的笑容,纯粹而欢欣,用沾血的手支撑住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地,爬到悬崖边,艰难地将上半身悬空,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头栽了进去。
唉,还是三哥跳的姿势好看……
最后掠过脑海的,竟是这样一个无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