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已经过半下午了,吴小桐也不急着往稻田里去了,施施然地一路向东,先去场院里看了看,跟老苍头说了几句话,帮着卸了两车稻谷,又帮着堆了两个稻谷垛,遥遥地看到田地里的活儿收了尾,她才施施然离开场院,去了胡家后园小院。
胡元辰醒着。而且没有躺着,起身坐在窗前,透过一条窗缝,默默地看着外头出神。
吴小桐还是第一次遇上胡元辰清醒着,一脚踏进来,先是一喜,继而,心就忽悠悠沉下去,然后,升起一股浓重的寂寥酸涩来,那酸涩冲将上来,直冲如鼻腔、眼窝,竟让她不觉地红了眼。
胡元辰原本是天之骄子,富贵公子,老百姓说的云彩眼里的人物儿。可忽喇喇大厦倾,一睁眼,他已经从云端跌倒了泥地里!
祖父母和无数族人没在京城,父母亲人也难逃生天,如今,连这祖宅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更有曾经效忠的王爷、世子,还有朋友同伴,大概都成了对立面……天高地广,芸芸众生,他却孑然孤立,形单影只……
吴小桐恍惚地从胡元辰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样是世事变幻,同样是遗世孑立,形影孤独!
哽的喉咙生生发疼,好一会儿,吴小桐才缓了情绪,镇定下来。
“嗬,看起来是大好了!”开口,声音欢喜,语调轻快。
胡元辰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回头来。
茫然又隐着浓重悲哀的眼睛,对上吴小桐的目光,然后,看着一双大而清澈明亮的眼睛渐渐完成两道月牙儿,满满的欢喜流溢开来,吴小桐笑道:“气色也好多了,终于有点儿生气了!”
说着话,吴小桐自动自发地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胡元辰,自己也捧了一杯,大口喝了,呼出一口气来,再对上胡元辰的目光,吴小桐忍不住笑道:“怎么,病了一场,傻了?还是跟大有待得时候长了,不会说话了?”
她的笑容如此干净如此绚烂,让人见之心喜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就受了感染,跟着舒缓了情绪,甚至跟着带了笑意。
胡元辰失笑,轻哼一声,道:“我傻不傻、哑不哑不说,你这丫头一张嘴倒是越发伶俐了。”
“嘻嘻,我也就这张嘴了……”吴小桐嬉笑了一声,挥了下手,好像有些什么让她懊恼似的。然后,她很自动自发地爬上床,就在胡元辰对面盘膝坐了,笑嘻嘻地道,“你这会儿看着也大好了,我跟你说说,今年的稻子差不多收完了,我跟爷爷商量着做主,给了收稻子的人一成。其他的稻谷打下来,晒干了,就能入库了。据估摸,差不多一亩地能收三百斤左右……这一两个月,没人理会,能顺顺当当收下来,少点儿也正常了。你可不要太失望!”
胡元辰瞅着她,微微皱了眉头:“这些不用跟我说……”
“胡家就你一个了,不跟你说,跟谁说?”吴小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也不给他开口的余地,继续道,“收了稻子,就要耕种,我想过了,原来佃着的田,还让人继续佃种……眼前这般情形,大家伙儿日子都难,今年的佃租就暂时不收了,暂时记账,等明年收了粮再说。没有佃出去的田,雇短工来耕种,我想了,除了一部分种菜种萝卜外。其他的都种上油菜……能吃一冬天青菜不说,明年还收一季菜籽,又不耽误种稻谷。你觉得怎样?”
胡元辰眉头紧皱,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刚说了两个字,就看到吴小桐的眼睛立了起来,眼瞅着要发火,他心气一虚,莫名地有些胆怯,改口道:“都依你!”
“嗯,”吴小桐淡淡应了,道,“你眼下确实不用操心,只安心把病治好了,把身体养好了就成。”
说着话,吴小桐从床上跳下来,笑着道:“今儿我给你做饭,你说想吃什么?有肉有鸡蛋呢!”
对面一张脸笑的太过灿烂,莫名地让胡元辰觉得心境安好,不由地也带了一丝儿笑:“随你做,做什么我吃什么!”
吴小桐微微扬起下巴,很是不屑地哼道:“德行,还得瑟上了!好,那我就去做了,做出来可不许不吃,也不许说不好吃!”
这太霸道了!
胡元辰却莫名地心境缓和放松,笑着点头挥手:“好!”
吴小桐微仰着头出了屋,招呼着大有生火,她则动手收拾了一捧扁豆,两条丝瓜,很快,一个肉丝扁豆,一个丝瓜蛋汤做好了,端进屋里。
看着简单的一菜一汤,颜色鲜亮,气香清新,令人心怡,胡元辰的脸色又缓了些,抬眼看向吴小桐道:“色、香还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吴小桐提着眉毛,很是有些骄傲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话,将一碗米饭和筷子递到胡元辰的手里,眼看着他吃了一口扁豆丝儿,又喝了一口蛋汤,却好一会儿没有做声,不由着急道:“怎样?”
胡元辰小得意地抬头,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还行!”
“就是还行?”吴小桐很不满这个评价,自己拿了一双筷子尝了尝,明显没有失误,味道很不错嘛。
“好香!”吴小桐弯弯着眼睛自己评价,然后将筷子一放,也不等胡元辰评价了,笑嘻嘻地挥挥手,“我走了,你慢慢享用美食吧!”
然后,脚步轻快地出了门,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听不见了。
胡元辰愕然片刻,然后失笑着摇摇头,复又垂了眼,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半晌,扯着嘴角低声道:“好香!”
奶娘冷静、思考的结果,还是坚持留下来。
吴小桐拿她无法,只好在福顺酒肆那边又收拾出两间房子来,给奶娘、丫头和那两个随从居住。
她们住下来可以,同时,吴小桐也跟奶娘约法三章:
一是,奶娘几人住下来,就要跟这里的人一样干活,她这里不可能,也养不起闲人;
二来,她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希望奶娘干涉;
第三条,呃……暂时她还没想到是什么,不过暂时保留,等她想起来再作补充!
对她这一二条,奶娘没有半点儿异议,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吴小桐也实在说不出什么理由撵人了,无奈地接受了奶娘几个住下来的事实。
只是,落到实处,显然不是两张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奶娘几个人住下当天晚上,吴小桐就头疼了。
因为没有准备,刚刚收拾出的两个房间条件很是简陋,家具摆设啥的自然没有,只能先从拴住和小臭儿屋里挤出一张床,又把小亓原来睡得一张床挪过去,给奶娘和小丫头用,两个侍卫则只能暂时委屈铺了干草打地铺。
这些倒没有人表现出不满来,但是到了晚上,吴小桐正准备洗漱睡觉呢,福顺酒肆那边却突然传来柳叶儿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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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了问候亲们,节日快乐,亲们都出门玩了么?
某粟一边码字,一边自我安慰,出门的都在高速上……嘿嘿!<!--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