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了一个名不副实的流浪汉。
而我的身边只剩下了张瑜和少年。其实还有一大堆人和鬼都想追随我,但是,我怕养不起他们,所以强行将他们驱散了。
这天,我正挂在树上欣赏一个诡异的落日。对的,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有无数的亡灵在天上飘,那些鬼魂飘摇的姿态甚是婀娜,配上残阳如血,竟然还生出了几分美态来。
因为冥界崩坏了,亡灵们没有地方去了,虽然地狱在冥界的最底层没有被破坏,但是也不能不问有罪无罪都往地狱里扔吧。
张瑜忽然不知道骑着毛驴从哪里冒了出来,对我说:“君上,失踪的幽冥使和判官都已经招募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山洞里头上帮着绑带,搭着简易的棚子工作,工作的环境这么恶劣,工薪还欠着不发放,同僚们的心里难免抱怨。”
我悠悠道:“冥界执掌轮回,工作一天都不能停下。“
据说,我涅槃之后,还有十八道天雷没有劈完,于是,这十八道天雷就胡乱的劈到了冥界各处,把整个冥界都劈烂了。
按照张瑜的说法,虽然表面上是没有章法的乱劈,但是,实际上那每一道天雷几乎都劈在了最关键的地方.。我醒来之后,张瑜最起码质问了我十遍冥界到底是不是我弄瘫的。
尽管我也回答了十遍‘真的不是我’,可是张瑜还是不相信。
彼时章鱼一边泛着白眼一边说:“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冥界,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绝,哎,你明明就知道人家恐高的的。如果不能待在地底下,人家就没有安全感。”
于是我只得回答了第十一遍:“虽然我也迫切的期盼着冥界被毁,但是,这次真的不是我故意而为之的。
忽然,我想起了须焰魔宫,最近我们冥界一群流浪汉们,一直在找合适的山洞露宿,少年曾经提议回魇都,因为那里山洞多。
然,须焰魔宫已经被天族封了,伏烛和朱彦好像也被天族秘密关押在什么地方了。
我想了想,然后对张瑜说:“张瑜,我有个提案。立即以冥府之名修书一封给天宫,就说为了维护天地的秩序,为了三界……额,现在应该是二界了,为了天界和地界的和平,冥王决定,冥府倾巢搬迁到魇都的须焰山,须焰魔宫更名为九幽宫,以后二界凡是死者都必须飘到九幽宫里来登记报道。重罪者下地狱,德馨着轮回福报,等等……恩,从此,我们称为‘鬼族’。还有就是,千万不要让天族和魔族的人知道,我是谁。”
张瑜一张苦瓜脸:“君上,你知道我是恐高的……”
天族的小天君虽然年幼,但是天族毕竟根基深厚,天族各部工作基本上还都是能够照常运行的,须焰山那块地,很快就批给冥府了。因为亡灵无处可去,着实也增加天族们维护二界治安的不少工作量。天族十分大度的把魔十三都中的七大都城一齐送给了我们鬼族,鼓励我们训练鬼兵,好去捕捉因为上次冥界崩坏而流窜在天地各处的恶鬼。
我又住回了须焰魔宫,每天都躺在灼华殿里,成了即紫霄之后天上地下第二宅冥王。
因为我的脖子上有一枚尸魂印,所以无论我去到哪里,哪些鬼魂总是受到我的震慑,但是他们又舍不得离开我,因为我身上有冥界的气息,新鬼们总是会追寻着冥界的气息来到我的身边。
于是,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半睁着眼睛,数着:“一只鬼,两只鬼,三只鬼……”
日子过得颇为有趣且惊悚。
自从我回到灼华殿之后,我就在灼华殿的门口种了一株桃花。桃花树栽下之后,我站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的看了七个月升日落,脑海里,往昔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的闪过。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好像还在,他没有死,他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
我想,如果不是第八天的时候,少年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告诉我,天族的小殿下有危险,我想我会一直这样站下去,直到自己也变成一棵树为止。
少年跪在地上焦急的抱着我的大腿:“灵儿姐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天族的那位小殿下偷偷下凡,在凡间被一群妖怪和冥界邪灵给困住了!”
我漠然的转过脸:“恩?什么,天族哪位小殿下?天族不是只有陛下吗?”
少年更急了:“姐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和姐夫有过一个孩子?”
我恍然:“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叫什么来着……好像还没有取名字。”
少年说:“是啊!是啊!灵儿姐姐,你想起来就好了,走吧,赶快去救孩子吧!”
任凭少年怎么拽,我依旧慨然不动:“他能有什么危险,句芒在他的身边,而且这个孩子真身了得,如果这孩子化出真身来,我都未必动得了他,更何况是区区冥界流窜在凡间的邪灵。”
少年噘着嘴,咕哝道:“灵儿姐姐,别提那只臭狐狸了!那只野公狐狸早就被小姑娘拐跑了!”
我又是恍然:“哦?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少年长叹一声,好像比我还伤心似的:“灵儿姐姐!这件事我早在三个月前就告诉你了,你那个时候还点头说你知道了!句芒现在恐怕是狐狸崽子都要生出来了,还哪有时间管你的儿子。你看看你,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们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你这样活着和死了还有区别吗?”
我漠然的点点头:“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少年默默地流了一脸的泪水:“小主人真可怜,现在是彻底的没人要了,也难怪小主人会去人间找娘亲。”
我站在桃花树下,冷漠的将脸又转正,继续望着眼前的落日:“这是他的命。命该如此。”
少年跪行过来,拼命的扯着我的衣袖:“灵儿姐姐!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凌虐,也不去救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狠心?狠心是什么?我还有心么……
应该是已经没有了,如果我还有心的话,那它应该会疼,但是……我将手按在左胸上……这儿一点都不疼啊……
我轻叹一声:“别烦我,让我静一静。那孩子又死不了,与其让那孩子见到我这般没有半死不活,没有一丝情感的样子,不过是让他更加悲哀罢了。还不如就让他保持着一份希望,让他坚信着他的娘亲是一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少年还是很执着,不肯放弃的继续规劝我:“不是这样的,灵儿姐姐!天族这次是派人来求助鬼族的。因为,冥界流窜出来的邪灵天族根本招架不住。而且,小殿下因为在手腕上一直带着锁仙玲,小主人又不肯解下来,他用不了半点法力,更加没办法化出真身来逃跑,灵儿姐姐,小主人真的是生命垂危啊!”
锁仙玲!锁仙玲……
我的心狠狠一恸!锁仙玲不是华胥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吗?!虽然这铃铛是他用来捆我,捆我当他的宠物鸟的,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它。
那段时光,是我过得最单纯最惬意的日子。
蓦地发现,我的脸上又落下了两行泪水,我对少年说:“带路,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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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贪玩,就算是贵为天族太子的孩子也不例外。
我听少年说,我儿子偷了一样天族的神器,盘古斧,把阻隔在凡间和我们的世界之间的神魔之门给劈了。因为,我儿子想到人间去找舅舅,找娘亲。可惜,盘古斧是个陈年的老古董,把神魔之门劈了之后,就整个碎掉了,变成了一堆渣渣。
为了不让我儿子和天族的那一群认出我,我在脸上蒙了面纱,只道自己是鬼族的使者。我和少年一路畅通无阻的飞到了人间。
好像有好一千多年没来人间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翻天覆地的大变样。
大地上一片红褐色,不知道是被血染红的,还是被地狱的火烧红的,满目苍夷,一片荒凉。
凡间的鬼灾比四海八荒的还要严重很多,基本上十个能动的里面就有五个是被恶鬼咬死的活死人。
我不禁长叹:“这些活死人,杀又杀不死,在哪儿都占地方。我们鬼族的武器倒是能将活死人砍死,彻底变成魂魄,但是,地狱现在都快要爆了。关哪儿好呢?”
少年也不禁长叹一声:“哎,这些活死人半死不活的,简直就跟灵儿姐姐一个样,六神无主,眼神空洞,真是让人同情……”
我漠然的转过头来:“恩?少年,你刚刚在说什么?”
少年配笑着说:“呵呵呵呵,没,没什么……灵儿姐姐你肯定没听到吧,哎,是我多虑了,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话不对你说三遍,你都听不到……”
于是,少年就对我说了三遍:“灵儿姐姐,快回来,你飞过头了,小殿下在我们的云彩的下面了!”
我一听,堪堪的折回来,往地上一看,漫山遍野的一片妖异的蔷薇花,漫山遍野不止蔷薇花丛,还有就是尸体。
还真是惨烈,满地都是天兵天将的尸骸,但是,没有血。他们的尸体是完好无损的,也不像中毒,他们的五官没有变成剧毒的深紫色。他们倒像是被吸了魂……
看这样子,好像是天兵天将们刚刚死了一批,另外一批还没来得及赶过来送死。
这些五颜六色的蔷薇花,芳香太过于浓烈了,浓烈得让人有些窒息。蔷薇从中似乎有些生物在蠢蠢欲动。
我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小娃娃,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仙气,一团厚厚的仙障团团的将他围住,保护着他。
忽然,小娃娃像是感应到我了的到来,猛然的抬起小脑袋,仰望着天空,刚刚好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霎,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像!简直太像了!
三万年前,我刚刚破壳出生的时候,在岐山被华胥捡到了。当时的华胥也是才那么一点大,简直和现在这孩子一模一样。
我顿时觉得心中梗塞,喉中苦涩。
我立即从云头上翻下来,一跃而下,飘落到这娃娃的面前。
小娃娃眼前就这样掠过一大片红衣,估计以为我是什么厉害的大魔头,风华绰约的从天而降,看得都都愣住了。
我立即半蹲下身子,将他轻轻的搂在怀里:“不要怕,我在。”
小娃娃一听,鼻子立即抽了抽:“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