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有那闲暇,再听大夫是怎么的。”赖云烟已喝起了粥。
一天忙于府中的全部事务,还有外患要思虑,晚上又要跪灵,累得食不下咽不,有时还会累到动动手指头都是困难万倍的事,此时要是听大夫的所谓喝浓茶不易于养病,他们早就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哭丧了,哪还能管得了这么多事。
“用膳吧。”赖云烟见魏瑾泓不动筷,劝了一句。
这人也是可怜,是扎针扎得全身都青了,现在没一处是好的,连吃什么都只能用强咽的,活着还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你要多歇息。”看她喝完粥,又咽了一碗黑得比墨汁还深的药下去,魏瑾泓看着桌上的碟碗淡道。
“嗯。”赖云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老爷的药来了。”这时秋虹带着过来送药的易高景过来。
“奴才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来了,用膳了没有?”赖云烟问。
“多谢夫人关心,已用过了。”
赖云烟了下头,看着他把药碗放到了桌上。
“膳后过一柱香喝。”易高景道。
“今儿个是什么药?”这时,大门边有了急步声,玉面星目的魏世朝大步走了进来,奴婢们都纷纷朝他施礼。
“是安神补血的药。”易高景答了话。
“怎地来了?”赖云烟朝已走过来的魏世朝发问道。
“爹,娘。”魏世朝向他们叫过请了安,在她身边坐下后道,“来跟你们用膳,等会要跟法师去趟坟山,现下还有半个时辰。”
“再传膳。”赖云烟朝冬雨看去。
“是。”
魏世朝没有作声,等父母都歇了筷,他把他们吃剩都吃了一遍,等吃完他们那些寡淡无味的饭食,他挑了一碗冬雨端来的素面一扫,朝父母又磕了头,这才离去。
“这是磕傻了?”见魏世朝动不动就朝他们磕头,赖云烟问冬雨道。
“奴婢哪知道。”冬雨淡道。
等收拾好杯盘出了屋,她向天咬了咬嘴唇,才把眼中的泪忍了回去。
这厢魏世朝去了坟山后随法师作了法回来,听到堂叔他先生来祭拜祖父了,此时正在前院喝茶,他忙去了。
“先生。”魏世朝在他们府里的一处中堂中找了到被管事招待的先生,见到他就忙作揖道,“世朝来晚了,还请您见谅了。”
“毋需多礼。”江镇远摇了头。
魏世朝歉意一笑,就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这时站于屋内的管事领着一个伺候的厮退了下去。
“一路走来,你们府里堂屋甚多……”
“一共十二大堂,二十四中堂,三十六堂,”魏世朝忙回道,“这是先祖留下来的,后来历代祖先唐,便成了现在此等模样,先前族人四地分布,长者也未搬回府时,府中也空荡得很,后族人回来,府中才渐有了生气,这堂中来往的族人,客人便也多了起来。”
“大族之威。”江镇远头道。
祖宅像魏家这般巍峨浩然的不多,还尤胜宫中的一些宫殿几分,他来过魏府的次数不多,但每来一次都知魏家确不是一般的家族,这个自宣朝建立就存在的家族庞大无比,其中族人的齐心力更不是别的家族所能相及的。
江家也是大族之家,而远离尘世的江家族人虽多数豁达大度,但也因这种通豁,欲要齐心时,却是各有各的主意。
个个都是王,个个都想成王,不能领头就愤然抽袖而去,看似逍遥,但在非常时刻却是四分五裂,劣势尽露无遗。
不过这世上的事,逃得开的就逃,逃不开的就陷入泥沼,这何尝不是因果。
于他,不就是如此。
“先生过赞。”魏世朝恭敬回道。
“茶我喝完,你我也见过了,我这就回书院了。”江镇远这时淡道,得来了学生的恭敬起身。
魏府前来吊唁的客人甚多,他在今日来祭拜恰到好处,虽晚了书院其他的儒者一天,但此时晚了一天,才尽了他的敬意。
对老学士的,对魏家老爷,魏家夫人的,都如是。
他不会做于魏家名声有扣,于她名声有损的事。
此生他已猖狂过一回了,从那之后,他就只想隔着岸看着这府,这天下的荣辱兴衰了。
江镇远在魏世朝的相送下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就闭目听着路人的交谈声,吆喝声,他们的脚步声,还有来往之间的鸡叫狗吠声,当他的心静到极时,他就似还能听到人的心跳声,那路边相斗的公鸡那脱落的羽毛在空中轻扬的飘动声……
他听着这万物发出的声响,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拔动,在这一刻,他就似听到了弦落琴止发出的低鸣声,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至此,在这一刻什么都再也听不到的他不由微笑了起来。
有道一叶障目,他何尝不是因一眼盲弊了自己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