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夏紧紧捂着胸口疼痛之处,缓步来至苑中,静静凝望着曲池旁的石台,想起与周幼薇于池边的情景,不由心痛难抑,又一口殷血涌出咽喉。公孙夏缓缓逝去唇边血渍,阖目静坐于这石台一侧,听着海棠苑中风过树冠水逝落叶的声音,努力静下心来调理自身紊乱的内息。
公孙夏自己亦是清楚,今日因激愤动怒而伤及心魄,体内几股强大的力量交错冲突,这些力量功力原本是外来与公孙夏自身体质尚未完全融合,如今被凶邪怒火激起,相互冲撞,原本是有性命之虞的。可是这股莫名的清明之力却能将这凶邪魔火压制下去,这股不知何处所得的力量看似柔弱,却又能将体内几股霸道罡力调和缓解,这力量,又是从何得来?
“孔莲……”公孙夏双眼微睁,蓦然间想起这个名字,万分愁绪又突然袭上心间。
……
京城郊外的荒山野岗,荒坟散落其间,月夜下更显落寞孤寂。
枯木敛魂,蔓草萦骨。
一处新土垒砌的新坟,并没有立墓碑,只有几支落寞的秋菊静静摆放在坟头。许枫怅然凝望着这寂寥的墓冢,垂首冥思默哀,“孔姑娘,过几日,许某再来看你。”
……
寒夜寂凉如冰,公孙夏衣衫略显单薄,风动素色衣袂,怅然矗立于水侧。
许枫巡夜至此,见公孙夏还未休息,上前抱拳道:“大人,你伤势未愈,还望早些休息。”
“你方才去了哪里?”公孙夏静静的望着水中的逝水枯叶,缓缓地问道。
许枫抱拳垂首,面露迟疑闪烁之色,“属下去拜祭一位朋友。”
公孙夏面容平静如寂水,并无太多波澜,“是拜祭朋友,往后就不要漏夜探望。”
“是……大人。”许枫蓦然抬头,察觉此刻公孙夏星眸微闪,隐有泪色。
公孙夏阖目垂首,神色黯然清冷,“许枫,你入黑水门多久了?”
“已有十四年。”许枫恭敬答道。
公孙夏双眸略显暗沉伤然,继而说道:“如今黑水门已经不在,其余弟子我也让他们自行散去了,你为何留下?”
“属下留下,并非因为黑水门。”许枫语气平静,“而是因为公孙大人。”
公孙夏稍稍侧目,看着身侧的许枫,“为何?”
“属下虽在门中十余年,但也只是微末弟子。黑水门行事阴暗决绝,我虽是门中之人,却也不敢认同……属下在黑水门,所看到的学到的,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今朝亲厚明日便反目,最见不得的便是‘情’字。”许枫神色从容自若,并不见慌乱。
公孙夏释然一笑却略带苦涩,仰面叹曰:“许枫,我不知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许枫微微拜首,继续说道:“若是以往,属下自然不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公孙大人为许枫一生最为敬重之人,如今黑水门已经不复存在,属下所想所思,自然不会隐瞒。”
“许枫,你可有后悔遗憾之事?”公孙夏微微侧过脸,双眸静谧幽深却带着几分黯然。
许枫牙关轻咬,略显迟疑,“有。”
公孙夏看着许枫的哀伤沉痛的眼睛,问道:“孔莲?”
许枫蓦然一惊,“大人……”
公孙夏听着四周萧萧风声,低声说道:“方才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体内几股真气的冲撞,却又被一股清明柔弱的力量压制下来……”说到此处,公孙夏微微垂首,黯然神伤,询问道:“孔莲是否已经身死?”
许枫迟疑片刻,缓缓点头道:“孔莲姑娘以自身精元内丹为大人疗伤。”
“你为何不阻止孔莲?公孙夏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他人。”一丝泪色闪过公孙夏的眼眸,带着如同寒夜般的寂寥与悔恨。
“属下阻止不了。”许枫的声音已带泣声。
公孙夏神色黯然,摇头道:“许枫,你的故乡在哪?”
“在肃州西洞镇的一座小村庄。”许枫平静地答道。
公孙夏略略点头,神色黯然地望着梧桐树顶摇曳的枯枝,“而我早已忘了家乡桑梓何处。许枫,往后你不必再追随我左右,你应该离开这是非无情之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人!”许枫不意公孙夏会说出此言,怅然看着公孙夏清癯的侧脸。
公孙夏缓缓说道:“公孙夏为不详之人,命运多舛而不自知,我不希望身边人再因我而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