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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四爷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倾儿!”
楚芊芊摸了摸掌心里的药丸:“怎么?四爷不敢吃吗?”
年四爷蹙眉:“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有武功,就能更好地保护你跟小宝!”
“没听过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吗?”楚芊芊歪过头,看向了他,在他被噎得脸色发青的状态里,徐徐道,“不去招惹是非,这武功,要来也没什么意义,四爷觉得呢?”
年四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归隐山林才要废我武功的?”
不是为了给诸葛夜铲除一个劲敌?
后面一句,他虽没问出口,但楚芊芊不难猜出来。
楚芊芊捏着黑漆漆的药丸,面色如常地说:“四爷既然不信任我,又怎么能跟我心安理得地生活?”
“倾儿,我没有。”年四爷矢口否认。
楚芊芊垂眸,似含了一分惆怅地叹道:“四爷,他不会。”
年四爷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不理解,她口中的“他不会”是什么意思。
楚芊芊解释道:“他至今不清楚我跟你没有同过房,但他,从没怀疑过我是你派来的探子。我一直瞒着我跟你还有琰儿的关系,他也知道,但他……没有逼过我。四爷,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
年四爷哑口无言。
夕阳的余晖压住墙头,在青石板地上斜斜落下一片朦胧的金光,那金光反射到楚芊芊白皙的脸上,照得她睫羽纤长而透亮。
她的表情,宁静而祥和,犹如这个美丽的黄昏。
但她说的话,每个字都如重锤,敲在了年四爷的心坎儿上。
好半晌,年四爷才握住了茶杯,道:“所以倾儿,你承认自己变心了吗?”
楚芊芊摇头:“我对他,不及你。但我喜欢的是曾经的你,你变了,变得让我不喜欢了。”
这话,讲得有些前后矛盾,就连楚芊芊自己都有些不大明白,但年四爷听懂了。
年四爷的眼底闪过一丝楚芊芊没看到,看到了也看不懂的意味:“要是我让一切都恢复从前的样子,倾儿,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楚芊芊垂眸道:“恢复不了了。”
年四爷抓住楚芊芊的胳膊:“倾儿,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就是……”
“就是什么?”楚芊芊问。
年四爷眸子一眯,不,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没什么。”
楚芊芊明显感觉到年四爷提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这事,似乎与她有关。但年四爷突然不说了,这令楚芊芊的心里如猫爪挠过,不大舒服:“四爷,你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但我却不记得了吧?”
年四爷的眸光闪了闪:“你想多了。”
楚芊芊定定地望着他:“宫里的毒蛇是你命人放的吗?”
年四爷握紧了拳头:“倾儿!在你眼里,我会那种人吗?”
“所以,真的是你。”楚芊芊失望地撇过了脸。
年四爷一惊,正要问她何出此言,她主动开口了:“我被毒蛇攻击的消息没有让外人知晓,而你,一点都不惊讶。”
年四爷猛灌了一杯凉水,望向别处道:“没有这回事!”
楚芊芊冷冷一笑,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你不是为了我和小宝才入京的,我们只是你入京的幌子,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四爷一把摔碎了杯子:“欧阳倾!我们夫妻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楚芊芊眸光一暗:“你看,你发火了。你从前,都不舍得跟我大声一句的。变了的人是你,不是我。”
年四爷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楚芊芊从容地站起身,道:“我离开太久了,太子该担心了,四爷还想找我叙旧的话,直接叫你的内奸给我传消息吧!”
年四爷的呼吸一滞,扣住了她手腕。
那快要掐断楚芊芊的力道,让楚芊芊明白地弯了弯唇角:“做人留一线,下次好相见。诸葛夜都没强行带走我,你跟他对手,起码,要上得了跟他对手的档次吧!”
不得不说,这招即将法,真毒!
但年四爷似乎铁了心不放她走。
楚芊芊又道:“难不成你打算把我关一辈子?”
年四爷道:“等离开京城就好了。”
楚芊芊神色无波道:“我要上茅房!”
年四爷的手松开了。
楚芊芊拢了拢宽袖,走出庭院,往茅房而去。
当然,她不是真的去上茅房,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厢房时,她看到了门口的丫鬟。
“夫人。”丫鬟行了一礼。
楚芊芊也没急着否认,反正在她们眼里,她永远都是年四爷的妻子,楚芊芊眼波一转,问:“人呢?”
丫鬟道:“在里边。”
楚芊芊从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又问:“青瑶,青瑶呢?”
这个丫鬟是去楚家接她的丫鬟,被她叫做青瑶,但第二个青瑶显然指的不是她。丫鬟明白,就道:“青瑶姐姐楚嫣小姐的房里。”
楚芊芊对着丫鬟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丫鬟递过耳朵,边听边点头:“是……是!”
……
吃过晚饭,欧阳瑾放下了筷子,一边剔牙一边道:“人呢?”
小厮就道:“回王妃的话,睡了。”
欧阳瑾唇角一勾,丢了一锭金子给他:“后门我都打点妥当了,记得照我吩咐的做,回头,再赏你一锭金子!”
小厮眼睛一亮,抱着金元宝咬了一口,笑嘻嘻地道:“是!是!小的记住了!”
欧阳瑾扭过身,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美丽的模样,随即妩媚一笑,出去了。
“这么美好的事,总该叫大家都看看才好啊。”这么想着,她得意洋洋地上了马车。
黑暗中,小厮一棒子敲晕了守在门口的丫鬟,他听楚嫣喊过,知道对方叫青瑶:“阿弥陀佛,青瑶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醒来可千万别找我麻烦。”
小厮贼眉鼠眼地流进房中,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装进麻袋,而后,扛着麻袋去了后门。
“还千金小姐呢,这么重!”
小厮把人扛上马车后,累得快要虚弱了。
他自己拿过马鞭,驾着车去了清湖边的梦红楼。
梦红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烟花之所,比起怡红院,那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来这儿的多是达官贵人与皇室宗亲,但有别于别的青楼,梦红楼以戏曲为主。而戏子又有男有女,因此梦红楼的客人,除了那些臭男人之外,也不乏一些贵妇。
小厮背着麻袋从后门进入梦红楼时,就正有客人为戏子闹得不可开交。
“我们要听《长生殿》!”
“我上个月就定下《长生殿》了,怎么你们梦红楼出尔反尔要退我的钱了?我告诉你,老娘不缺钱!”
“是啊是啊,快把明大家叫出来!”
这些妇人,全都是曾经花重金预定了《长生殿》的,但由于《长生殿》的原班人马去了别处,无法为她们献艺,春妈妈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赔偿她们的损失,并安排了别的当红花旦作陪,可惜她们并不买账。
“明大家呢?我只要看明大家!”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没好气地说。
春妈妈抱歉一笑:“真是对不住了,明公子不在!他这个月都不在,大家换个别的曲儿听吧!要是大家觉着价钱不够,奴家……奴家还可以再多赔点!三倍,三倍怎么样?”
妇人们叽叽喳喳地吵开了。
“我们就是为了明大家的《长生殿》才来的梦红楼!你收了我们银子,却不做我们的生意!我看你这梦红楼是不想开了吧?”说话的正是那名身材臃肿的妇人,她父亲是皇室宗亲,她是郡主,整个京城,还没几个人敢拂她面子!
若在以往,春妈妈说不定就退让了,但这回,春妈妈摇摇头,比了个手势:“十倍!”
“哼!”妇人虽有些动心,可仍旧不乐意,毕竟,她不缺钱呀!
春妈妈又道:“黄金。”
十倍数目的黄金,她给了一千两,春妈妈赔的就是……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
胖郡主吓到了!
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绝不是春妈妈自己。而对方竟一开口便是一万两黄金,不,不止一万两呢!这一万两只是赔给她的,在座的却又十人之多,每人都下了一千两的订金,算下来,就是……一百万两黄金?
能轻轻松松拿出这么多钱,只为听一出戏的人,绝不是她们惹得起的人!
妇人们呼啦一下散开了。
只有胖郡主咬咬牙,丢了一句只听戏不要钱,并以三日为期,否则让梦红楼关门!
春妈妈处理完这边的破事儿,转头就看见小厮立在暗处朝她招手。
她擦了额头的汗珠,走过去道:“来了?”
小厮踢了踢脚下的麻袋:“人我给你送来了,怎么让王妃高兴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她口中的王妃,春妈妈是认得的。早在她开怡红院的时候,欧阳瑾便卖了一个碧珠给她。她以为碧珠只是个普通丫鬟,谁料楚芊芊为此找上门,砸了她的店不说,还与曼娘搭上了关系。乃至于京兆尹以为曼娘是楚芊芊朋友,后怕自己对曼娘的无耻之举,甚至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孽,把怡红院给抄了!
她大半辈子的心血呀,就栽在了一个欧阳瑾的手上。
后面她来了梦红楼,虽还做老鸨,可到底不是东家了。
这回欧阳瑾又找到她,说真的,她一百个不乐意,生怕给捅出篓子。
但谁楚芊芊死了,而欧阳瑾又做了王妃呢?
该巴结谁,太明显,是不是?
春妈妈用帕子擦了擦鼻尖,道:“这是哪儿的姑娘呀?不会又给我招来什么麻烦吧?”
小厮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楚家的四小姐,是太子的小姨子,就道:“是咱们王妃要教训的下人罢了,待会儿王妃自己也要过来,出了什么事,自有王妃给你担着!”
这还差不多!
春妈妈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将麻袋的人抬进去了:“给她洗个澡,装扮装扮,上《琉璃台》,饰骊姬!”
《琉璃台》是一出梦红楼的原创戏曲,讲的是一个王小姐与陈公子喜结连理,却被表妹横刀夺爱的故事。戏中,陈公子为了迎娶王小姐的表妹,不惜给身怀六甲的王小姐下药,让王小姐与人发生关系,而后陈公子捉奸在床,以此休掉王小姐。谁料王小姐机敏过人,识破陈公子的诡计,让陈公子的爱妾顶了包。
那个爱妾的名字,就叫骊姬。
骊姬全程没有一句台词,也没穿一件衣裳。
这是梦红楼里情节最好,也是尺度最大的一出戏,除了明大家的《长生殿》,就属它最受欢迎了。
很快,梦红楼便座无虚席了。
欧阳瑾坐在二楼的包房内,优哉游哉地喝起了桌上的花茶。
在她斜对面的两个厢房里,分别坐着一脸阴霾的欧阳珏和眉头紧锁的诸葛琰。
他们都不是那种爱玩女人的花间浪子,若非欧阳瑾以楚芊芊的名义相邀,他们大概一辈子不会踏足梦红楼。
楚芊芊啊楚芊芊,等着吧,你最心爱的妹妹,很快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而见证这一切的,还是你深爱的大哥与儿子!
乐声响起,《琉璃台》唱开了。
出场的王小姐,粉腮若桃,眉眼清秀,一颦一笑间都有一种少女独有的清纯与妍丽。
在诗会上,陈公子对上了她做的对子,而这对子已有五年没被人对上。王小姐惊愕之余,亦生出了不少好感。
二人门当户对,又彼此仰慕,没多久便议亲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陈公子唱到此处,壮胆,握住了王小姐的手。
王小姐一阵羞涩,推开他,小跑着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