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果然是个孩子的，稚嫩生涩，似乎很少跟人这样交流：“可是，我知道你们很久了啊……”

石台上的洛天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他的声音却非常清晰。舒宇问道：“你不是一直躺在这里的吗？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孩子说：“山下的小朋友经常说起你们啊。蓝哥很聪明很厉害，是陈爷爷的徒弟；小蜥蜴是蓝哥的宠物，黑漆漆的，但是很可爱！”

精卫大声抱怨：“你才黑漆漆的，我这是漂亮的金属黑，能反光的！特别内敛，特别华丽！”

舒宇压根儿不理会精卫，问道：“你怎么听见山下小朋友的话的？”

孩子理所当然地说：“我们都在一座山上啊，大山爷爷虽然默不吭声，但是总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舒宇更加吃惊了。

洛天在这里躺了很久，陈万生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一下，移动他的身体，去晒晒太阳，却并不能这样与他交流。洛天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断断续续的，不太熟练的样子，渐渐地，他越说越流畅，让舒宇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

洛天虽然没有五感，但意识仍然是自由的。他能够用意识感觉到周围的事物，在他的感觉里，山是沉默而温柔的；树木总是在窃窃私语，特别嘈杂；风偶尔会穿进山洞，神秘而缥缈……在晴天里被搬出山洞，就能直接感觉到阳光，它带着无穷无尽的浩大能量，仿佛能由身至心将人涤尽一样；这时也能感受到更多的风，无拘无束，带来远方的信息。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与这些相伴，身体虽然不能行动，意识却已经走遍了山上山下的各个角落。

他乐滋滋地说：“我感觉，我可以走得更远啦！风叔叔虽然老是有点爱理不理的，但其实很体贴，他答应给我指明方向，让我能找到想去的路！”

舒宇心中又是一动。

起初，他觉得这只是孩子的童言童语。在孩子的感觉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感情、有性格的，他们愿意把它拟人化，成为自己的朋友与伙伴。但如果这一切不是虚构呢？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具有自己的生命呢？

舒宇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感知向外延伸出去。

早在他体内形成新的系统时，他就已经能够感觉到世间万物的存在。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从来不曾用一个孩子如白纸般、未成定见的目光去看待它们。

这时，他放空思绪，任由意识无边无际地扩展。

起初，只是一片朦胧，没有刻意去想事情的结果，就是更多潜意识的碎片由深至浅地浮了上来，把意识的海洋堆成了一个杂乱的垃圾场。大浪淘沙，当这些潜意识的碎片也渐渐消失时，识海里只剩下了一片清明，平静无波，澄澈无比。

他如同站在一片海洋之上，脚尖踩在水面上，悬浮而立。他的周围正是他体内的那个小小世界，而海面之下，却是他原先身处的世界！

一个小小的光团浮在他旁边，不停地飘动旋转，就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咦，这里跟我之前呆的地方不一样！”

舒宇睁开眼睛，仿佛看见了洛天稚嫩的面孔，微笑道：“哦，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光团转向脚下的世界，又转向身边，冥思苦想了一阵，说：“这个世界的东西比较少……但好像更新？嗯……这里的东西虽然少，但感觉很舒服，我喜欢这里！”

说着，光团浮在水面上，留在一串格格格地大笑，摇摇摆摆地飘走了。精卫小小的黑色身影跟在它后面，在水面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

舒宇垂着头，凝视水面之下。片刻后，他的身体渐渐下沉，整个人没入水中。

片刻后，他猛地冒出头来，浑身**地呆站着，一脸的惊魂未定。这里是他的识海，理论上来说，他身体的一切都由自己的意识控制。脚下所踩也并非真正的水，只要意念一动，就可以让自己干爽整洁。可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任由自己湿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可见心中惊惶的程度！

精卫正在跟洛天一起玩，这时感觉到不对，哧溜一声溜了回来，爬上舒宇的肩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舒宇定了定神，摇头：“说不太清楚……只是刚刚过去就有感觉，那边有一个极其、极其巨大的东西在窥视着我……”

他想到了刚刚晋升s级时，瞬间感觉到的宇宙深处的窥视，那种感觉，与现在的非常相似！只是那时候，这窥视没带给他什么特异的感觉，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而这一次则完全不同，那种庞然大物的感觉，铺天盖地地侵蚀过来，满怀无比的恶意，好像下一刻，就会把他整个人吞吃殆尽，一点不留！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他被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即使回到自己的识海里，也迟迟不能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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