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后,那扇木窗最后一次打开时,一条软梯从上面放了下来。男人冲里面粗声喊道:“赶紧出来!”
南绯薇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被关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去想出去后会遇到什么了,她只想快点见到阳光。
南绯薇抓住软梯,快速地爬了出去。
海风卷着特有的咸涩味道扑到南绯薇的脸上,明亮的阳光照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小心地睁开眼,贪婪地环顾着碧蓝无垠的天空。
长时间没见天日,南绯薇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泛着不健康的晕红。她跪坐在甲板上,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地,痴痴地仰头看着天空,她感到一阵晕眩。
男人看着脚边的少女,脸上露出痴愣的表情。南绯薇是他在街头捡到,作为货物带上船的,食物也都是他投给她的。但船舱内太黑,自从上船,他就没见过她的容貌。少女乍然沐浴在晨光中,轻瘦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随风吹走一样。南绯薇怔了多久的神,男人就跟着发了多久的呆。
“强三,快点,靠岸卸货了!”
男人回神,应了一声。南绯薇也猛然回神,发现这艘不小的船已经抵达一个码头。船上有十几人跑来跑去,扯着嗓子喊来喊去,激动不已。
强三掏出绳子,把南绯薇的双手捆住,推着她下船。
南绯薇很平静,不过仍有些好奇,穿越后她就是南府的二小姐,虽然是历史上不存在的蔚国,但文化风俗和古代并无不同,就是神话传说丰富许多。她秉持万事低调的行事纲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海外有什么样的国家?
从船上搬下去的货有大都是瓷器,还有首饰、丝绸,搬货的男人看到南绯薇,均是愣神,然后冲强三喊道:“还真是好货啊,怪不得你一直藏着,卖了好价钱后要请兄弟们吃饭啊!”
强三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闪闪发光的金子。
南绯薇近乎贪婪地听着这些男人的喊话,不管内容如何,只是他们的声音便让她感到重回了人间。
强三催促着:“你走快点,挡住兄弟们的路了。”
南绯薇低声应着,低着头快走了几步,脚踏在结结实实的土地上,心中顿时涌起难言的情绪,她抬起头,正式地打量这片陌生的大陆。
然后,南绯薇愣住了。
“走啊,快点。”强三轻轻推了她一下。南绯薇向前走了一步,神魂未定。
这儿……是哪呀?
码头上挤满了人,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奇地看着停在码头上的唯一的这一艘船,南绯薇这个唯一的女人走下来时,更是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在她身上。南绯薇也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和他们对视着。
来自东方的女人长这样啊,漂亮得像精灵,可是太瘦太小了——围观群众心语。
蓝眼珠、高鼻梁、白皮肤!怎么都是西方人长相?难道这里是欧洲大陆吗?这个世界有欧洲这个地方?——震惊的南绯薇心中涌出的想法更多。
她怔怔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强三扭头,看到她一副魂飞千里的样子,想起她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不同的长相,难得好心地解释道:“这个地方叫做布兰塔法,住这儿的人都长这样,和我们不一样。”
布兰塔法……南绯薇默默地记住这个名字。她还没能来得及再看看这些人,就被强三推上了一辆停在码头外的马车。
南绯薇听到外面的人声,强三就坐在她对面,她不能向外看,但从声音能判断他们正驶向人口密集的地方,也就是城镇。
辗转了好久,天光都暗了下来。强三脸上也露出焦躁的神色,问赶车人:“怎么还没到!”
“快了。费卢克大人知道有来自东方的少女,可是很期待的。”
听了赶车人的话,强三看了看南绯薇,又得意起来。
而南绯薇抓着裙角,咬了一下嘴唇。她不知道费卢克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费卢克对她有什么期待。处处都是她不能预料的未知,就好像脚下踩着棉花一样,虚浮得让人不安。
马车停在一座庄园前,城堡尖顶印在已经黑透了的天幕前,显得猛厉狰狞。
一个男仆提着灯站在大门前,在马车上的人走下来后提灯照了照来人的脸。
强三一脸殷勤,把南绯薇拉上前推销道:“您看,她可是我们那有名的美人,年纪还小,性子也温顺……”
“拿着钱,你可以走了。”那男仆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金币递给强三。强三打开袋子看了看,立刻笑容满面。
“愿费卢克大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按当地的习惯,强三冲城堡的方向,抚胸弯腰说了些祝福词语,然后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坐回马车。
赶车人驾动马儿的那一刻,强三忽然从钱袋上抬眼看了一眼南绯薇。她站在庄园门前,旁边男仆手中灯光微弱地照亮了她脸上茫然的神情。
强三忽然感到了对她的同情,尽管把她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大陆,葬送了她自由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过,她本来就已经被毁了,不管有没有被他卖掉,她的命运都会很悲惨。而在这里,说不定会遇到机遇呢。
同情对于强三而言是种稀奇的情绪,他品味了一会,很快被钱袋中的金币占据了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