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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双管齐下
次日是休朝日,唐朝不是七天星期制,它是以旬日为一轮,旬日便是休息天,这一天百官休朝一日,各种朝务政事都停止了,忙碌了九天,百官们疲惫不堪,都躲在家中享受这难得的一天闲暇。
但对于大唐皇帝李隆基,旬日却没有什么意义,他几乎每天都在休闲之中,只有特殊情况发生,他才会出面解决问题。
今天便是有特殊情况,中午,他接到了长子琮奉上了一本奏折,确切说,是一本鸣冤告状书,他要推翻发生在两年前的一桩冤案,两年前,时任河南道观察使的李庆安在尉迟县遇刺,五十多名刺客被杀,当时留在现场的证据,都确凿地证明了这起刺杀案是庆王李琮在幕后策划,当时,李琮在汴州吞并土地的案子也同时爆发,为了平息众怒,李隆基便没有深查刺杀案,直接将它算在李琮的头上,李琮因此被削去一切职务,在家闭门思过一年。
时间已经渐渐过去了两年,李隆基也几乎忘记了此事,但就在棣王被刺几天后,庆王李琮突然抛出了翻案的请求,这令李隆基很惊讶,他惊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李琮选择的时机非常微妙,也就是杨国忠和李庆安在兴庆宫争锋后的第三天。
杨国忠和李庆安的争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棣王刺杀案极可能是做伪,至少李隆基已经猜到了一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庆王突然翻案了,李隆基也不得不感叹庆王的时机把握之巧妙。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李隆基有些记不清了,他又命人找出了当时的报告,他开始渐渐地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接到调查报告时便有怀疑,哪有刺客把幕后者的身份带到现场的道理,庆王府的腰牌,刺杀的刀柄上刻有庆王字样,这些证据都是极为荒谬,还有两个活捉的刺客被灭口,也不了了之,只是为了杀一儆百,平息众怒,他才用长子李琮来做牺牲品,这件案子沉疴了两年,现在居然又被翻起来了,李隆基不由陷入了沉思。
难道长子一直隐忍了两年?一直在等待机会?看样子很像,李琮在奏折中直指是棣王嫁祸给他,而且还有证据,那两个唯一能确认身份的刺客就是棣王幕僚从监狱中买走,还有当时留下了契约。
李隆基在慢慢翻看着这本奏折,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知道长子极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没想到又是棣王,他已经两次策划刺杀案了。
“砰!”一声,李隆基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低声骂道:“胆大妄为!”
他收起奏折,立刻下旨道:“宣朕的旨意,速召庆王、棣王入宫。”
半个时辰后,庆王和棣王先后来到了兴庆殿,李琮为今天的会见做了精心地准备,他也知道,今天或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的父皇已经两年没有见他了,如果他再不发出声音,大唐政局就将再也没有他的机会。
李琮这两年养得肥胖无比,但为了在父皇面前掩盖他的肥胖,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进行化妆,用清冷的胭脂将他脸上的油脂色抹掉,戴上深色的纱帽,又换上一件宽松的长袍,这样,他便显得略瘦一点,至少没有那种令人恐怖的肥胖了。
但他走路成了问题,他已经无法再独立走路了,他的腿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必须要人搀扶,这一点却无法掩饰。
两名宦官将李琮扶了进来,他一进殿门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父皇,孩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几乎是爬到李隆基的脚边,拼命磕头,“孩儿这两年每天都在思念父皇啊!”
尽管他的情感流露有些夸张,但这样一来,却掩盖住了他无法走路的问题,而且留给李隆基的第一印象不是肥胖,而是舐犊之情。
李隆基望着自己这个长子,鼻子也有些微酸,从小他就不是很喜欢这个长子,他的资质平庸,承担不了李隆基对他的太多期望,他贪吃喜玩,在次子瑛的聪颖好学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因此他注定成不了大唐帝国的继承者。
可如果把所有政治因素都去掉,李隆基却又发现了这个儿子的可爱之处,他没有狡黠的头脑,他的愚钝使他没有兄弟的那么多心机,次子瑛虽然聪颖,却没有为人子的感情,三子亨的懦弱中又隐藏着野心,而长子琮虽然愚钝,却有儿子对父亲的亲情,亲情,李隆基到了晚年,才开始渐渐感悟到亲情的重要。
如果不是从太子的角度考虑,长子琮还是个好儿子,想到自己两年前冤枉了他,李隆基心中也不由暗暗内疚,他当然知道儿子好吃的毛病,身体肥胖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天下有哪个父母会嫌弃自己儿女长得肥胖的?
“琮儿,你起来吧!”
李隆基给旁边宦官使了个眼色,立刻上来两名宦官将李琮扶了起来,李隆基又让人拿一个软墩给他坐下。
他见儿子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心中更软了几分,便笑道:“吾儿这两年在府中过得如何?”
“父皇,儿子自知罪孽深重,这两年在家闭门思过,不敢出门一步。”
李隆基点了点头,“光思过可不行,关键还要看行动,朕听说你将河南、江淮的土地都散给了无地贫农,朕感到很欣慰,你也终于有长进了,知道不可竭泽而渔。”
李琮一愣,他几时把土地给无地农民了?怎么可能!他辛辛苦苦聚集的土地怎么可能再还回去?李琮一转念,忽然明白了,一定是他儿子李俅的私下所为,去年他就劝自己放弃一部分土地,结果被自己狠狠打一顿,一定是他了,只有他才能放出自己的土地。
李琮心中一阵大骂,可在父皇面前,他却不敢表现出现出来,他连忙道:“这就是儿臣思过的结果,儿臣之过就在于贪心,从小父皇分梨,儿臣就会多吃两个,这个毛病一直延续到今天,变成了贪土地,自从父皇责骂儿臣后,儿臣痛定思痛,才终于明白,国以民为本的道理,儿臣愿意再献出粮米,以解各地灾情。”
在吞并土地上,李琮并不愚笨,他生怕父皇再让他捐出土地,便先下手为强,表示自己愿意捐粮米,而不谈土地。
李隆基显然没有看透儿子这个小心眼,他欣慰地笑道:“吾儿果然长进了。”
这时,棣王李琰也走进了大殿,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两天他心乱成一团,杨国忠抓捕邢縡意外失手,导致他的刺杀阴谋有败露的危险,尽管杨国忠信誓旦旦说没有出卖他,但李琰却总感觉父皇已经知道了真相,否则不会剥夺他继承东宫的机会,转而让他去安西。
刚开始,去安西之事令他沮丧不已,但他的幕僚劝他,去安西也是培养自己势力的千载良机,李琰也开始动心了,安西土地广袤,面积之大不亚于大唐,如果他能拥有甲兵数十万,一旦中原局势混乱,他便立刻宣兵而入,未必没有重入帝位的机会,为此,他的心又开始盘算起来,如何才能将李庆安赶走,让自己的人接任安西节度使,这是他实拥安西的第一步。
这两天他一直在和幕僚商量此事,不料李隆基却忽然宣他进宫,在紧张之余,他也隐隐猜到,或许是正式任命他为陇右道诸藩安抚大使了。
李琰走进大殿,一眼便看见了庆王李琮,他心中不由一怔,已经两年没有看见他了,他怎么又出现了?
他不及多想,连忙上前给父皇跪下,“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万岁!”
“你真的希望我长命百岁吗?”李隆基冷冷问道。
李琰吓得一哆嗦,慌忙道:“父皇为何这样问,儿臣怎么会不希望父皇长命百岁,这是儿臣唯一的愿望。”
“虚伪!虚伪之极!”
李隆基怒不可遏,他越来越难以克制住内心的愤怒了,他想着这个儿子为了入主东宫,竟然采用如此卑劣的刺杀手段,如果他真的得逞,那他会不会发动政变,将自己推翻呢?极有可能,他不是敢在自己面前发动刺杀案吗?这个儿子长得仪表堂堂,高大威风,心肠竟如此歹毒!
李琰心惊胆战,颤抖着声音道:“父皇....这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李隆基刷地将韩白颜的密约扔给他,“你自己看看吧!你做的好事!”
李琰慌忙拾起这张纸,他的头嗡的一下大了,两年前的那件事,居然暴露了,他额头上汗珠滚下,又偷偷瞥了李琮一眼,见他满脸怒容,他忽然一咬牙,磕了一个头道:“这件事是儿臣的属下擅自所为,儿臣实不知情。”
李隆基见他在这个时候还要狡辩,不由更加怒火高炽,本来他在兴庆殿这样的内殿来处理这件事,就是不想家丑外扬,如果李琰磕头认罪了,他就处罚一下,也就罢了,不料这个儿子竟然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李隆基有些出离愤怒了。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你不知情,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是!朕没有你的证据,所以无法定你的罪,但朕有家法,朕用家法就无须证据,来人!”
立刻上来数十名侍卫,李隆基一指李琰,恨声道:“把这个逆子给朕拉下去,杖责五十棍,看他还嘴不嘴硬!”
侍卫们如狼似虎将李琰拖了下去,李琰吓得大喊:“父皇,儿臣知错,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