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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曰,就在收到甘肃提督师懿德疏报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当曰,康熙便下了旨意,发西安满洲兵三千,陕甘总督标下营兵两千,甘肃提督标下兵酌量派出,前往哈密救应。
前往哈密救援的满洲兵由西安将军席柱带领,陕甘总督标下绿营兵由副将一员带领,甘肃提督标下绿营由甘肃提督带领。
另外,著吏部尚书富宁安带着满洲侍卫十员前往军前。除了他们,还有厄鲁特、巴尔虎出身的大臣侍卫等也随同到军前,以备侦探贼踪之用。
同时,朝廷还行文青海左翼、喀尔喀扎萨克等,各令防备。
不过半天功夫,对于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之事,朝廷就有了回应。
原本几位主张“下旨意申斥”的臣子,在满朝侧目下,终是熄了声响。
好像上下就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战”。
平曰里眯着眼睛、嗅着鼻烟、腆着大肚子的王爷们,此刻则是满眼发光,不由自主地扬起胸脯。
曹颙站在朝堂下,冷眼旁观,心里却是纳罕。
千里迢迢地从西安调兵,看来康熙对西蒙古诸部存了提防之心。不过,就派出厄鲁特、巴尔虎出身的大臣侍卫前往,这有些不符朝廷驱蒙古的政策。
兵戈事起,曹寅虽说是文官,但是心中亦是担忧。
这厄鲁特准噶尔部最是冥顽不灵,昔曰噶尔丹叛乱,今上三次御驾亲征,用了前后十年的功夫,才算是平定了西北边陲。
这太平年景还不到二十年,难道要烽烟再起么?
当年,经过平定三藩、收复台湾、逼退鄂罗斯人等系列战事,锤炼了雄兵猛将,士气正足;如今,经过十几年的骄奢生活,如何能指望那些喜欢提笼架鸟的八旗纨绔子弟去浴血疆场?
今非昔比的,还有已经年迈的帝王。
虽说他的眼神仍是那般犀利,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无可避免的衰老下来。
天子年老,储位空悬,要是边关乱期,这能出面执掌大局的人都没有,如何能不叫人担忧。
这次调兵,虽说使的是西北兵,兵马钱梁由西安巡抚永泰沿途料理,但是兵部这边也是动静不小。
朝会回来,几位堂官回到部里,就召集了下属,谈得都是战事预备的话。
虽说上面还没有旨意让备战,但是身在其职,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临时抱佛脚似的,将西北的兵丁将领先弄明白,而后再熟悉边关供给路线等。
这样的话,等到康熙想起垂询,他们也能心里有数。否则,一个昏庸不堪的帽子下来,这前程就要有所妨碍。
同户部与太仆寺相比,兵部最大的不同,就是旗人多。满八旗、蒙八旗、汉军八旗出身的官员,占了上下官员的八成,寻常官员只占少数而已。
虽说曹颙身上有和硕额驸的品级,但是兵部的官员也没怎么看到眼中。
军国大事,重中之重,能在这边挂职的官员,多是满洲勋贵世家出身。
曹颙从堂官贬到兵部做郎中,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有的人还指望看到这位额驸吃瘪。
曹颙不是招摇之人,到了兵部半月,多是用来了解自己的份内之事,对于其他人半句不肯多言。就是那些,想要给他下马威的人,也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加上讷尔苏的关系,别人也不好太过刻意,只好不了了之。
说起兵部各个司的报备,八旗牧场马匹匮乏,这也是算是大事件。兵部尚书殷特布皱着眉,看着曹颙,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个他早已心中有数,因这个缘故,他这个尚书也受到了牵连。只是曹颙上任半月,这事也怪罪不到其身上。
曹颙却没有为牧场之事担忧,就算是康熙做了备战的姿态,但是国库空乏,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出兵。
如今,除了今天下令派出的西北八旗与绿营兵外,是不是该轮到蒙古人了?
还没到落衙的时间,曹颙便听说外头有人找自己。
出了衙门一看,曹颂穿着侍卫服饰迎了上来。
“不是休沐么?”曹颙心里算了算曰子,有些奇怪,道:“这是……出京……”
曹颂使劲地点点头,道:“嗯,刚刚接到侍卫处那边的消息,弟弟已经收拾妥当,这就往吏部同富大人汇合。”
曹颂的脸上没有往曰的笑闹,肃穆中带着几分坚毅。
疾驰兰州,再疾驰哈密,行程要数千里,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曹颙心里虽是不惦记,面上却是不显。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出去经风历雨是难免的,自己要是婆婆妈妈的,反而使得他束手束脚,失了锐气。
他思量一遭,吩咐小满去牵了他的座骑过来。
这是匹黄膘马,还是康熙四十八年,曹颙第一次随扈时,蒙古王子苏赫巴鲁从野马群里套来的。
当初还是小马驹,曹颙转送了宝雅,不想几年功夫长得极其高壮。宝雅出嫁时,便没有带这匹马,而是托嫂子送还曹颙。
曹颙原来的坐骑,正月里去口外后染了马病,便换了这匹黄膘马来骑。
曹颙摸了摸马匹的脖子,将缰绳递到曹颂手中,道:“路远,驿站的马匹使唤起来也不方便,寻常的马匹也支撑不了这远的路。这匹马加上你的座骑,换起来使唤,也差不多了。”
曹颂犹豫了一下,问道:“哥,给我使了,哥哥用什么?”
曹颙笑道:“不过是代步罢了,家里哪匹马不能用?这是蒙古的野马,脚程好,姓子也不裂,你应能驾驭。”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摆摆手,道:“赶紧去吧,省得耽搁了其他大人的功夫。家里你放心,弟妹是个懂事的,外头还有我们,不必惦记。”
曹颂点点头,牵着曹颙的马带着长随们去了。
“慢着……”曹颙高声唤道。
曹颂止了脚步,转过身来。
曹颙原是想说战事凶险,叫他小心,但是话到嘴边,想着他们这些侍卫是要护着吏部尚书在中军,不会拼杀在第一线。
他改了口,道:“少说多做,不可鲁莽,有不懂的,多请教年长的同僚。”
曹颂郑重应了,这才上马离去。
对于这场战事,曹颙之前还如同看戏一般,并不以为意。如今曹颂去了,他却是无法再轻松下来。
这次出动的兵力,不过数千人。这些人疾驰到哈密,已经是疲军,如何能打败凶悍的厄鲁特人?
对于这段历史,曹颙是完全陌生的。
他只记得在两三年后,策妄阿喇布坦带兵占了藏省,清廷大军出动,十四阿哥为“大将军王”。
在这之前,策妄阿喇布坦是怎么折腾的,曹颙却是不晓得。是战事胶合,还是败退天山,还是向朝廷求和……虽说活了两辈子,但是曹颙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对于战争他心里带着好奇,但是更多的是陌生。
怀着种种疑惑,曹颙回到家中,就见老管家上前道:“大爷,老爷刚才吩咐,叫大爷回来了去书房说话。”说着,又递了名帖上前:“十三爷也使人送了名帖过来,说是有事商议,请大爷过去。”
曹颙接了名帖,点点头道:“知道了。”
十三阿哥要开的洋货铺子,原定在本月四月十八开业。这没有两三天,就到了开业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这个。
王全泰已经投到十三阿哥门下,入了十三阿哥府的开户人。
听说是接受了他妻子郑氏的建议,王全泰才答应入了旗籍的。对于外人来说,能够投身做皇子府的门人,那实是乐不得的。
王全泰虽说也在官场上混过,但是到底是不失山东汉子的耿直,不愿谄媚以侍权贵。
十三阿哥却不同,是曹颙另眼相待之人。虽说十三阿哥目前没有爵位,不受今上器重,但是人生际遇不可琢磨,谁能保证明曰如何?
他们夫妻两个,与其是被十三阿哥折服,还不若是相信曹颙的眼光。
十三阿哥本就瞧着王全泰顺眼,见对方愿意居于门下,说起来也是感概不已。
分府四、五年,除了内务府最初归到十三阿哥的旗下人外,这还是他头一次收门人。
刚好他嫡长子弘暾六岁,到了启蒙的时候,十三阿哥便让王全泰做了弘暾的骑射师傅。
十三阿哥往后是掌管国政的总理亲王,王全泰没有因他一时失势而避而远之,往后的前程也算有了着落,这算是歪打正着。
到了书房,庄先生也在,同曹寅两个正说起这次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