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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砰”的一声响,却是跟随在郑霁身后的一名近侍飞起一脚,将房门狠狠地踹了开来。
“崔宜民,快给老夫住手!”郑霁黑着脸迈步走了进来,狠狠地瞪着正一脸得色坐在用来记录审讯内容的书案之后的崔宜民,然后质问道:“承恩楼的掌柜陈贵云犯了何罪,却让崔县尉亲自过来刑讯逼供?”
几个正准备大干一场的狱卒,见到县尊大人破门而入,顿时心虚地停了手中动作,然后一声不吭地退到角落之中。
在这几名狱卒眼中,正五品上的县尊大人,绝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在下一刻被逐出万年县衙。
崔宜民既然敢于让手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陈贵云从承恩楼里带走,那就想好了周家人可能的动作。只见他装出一脸诧异的神情,然后从长案之后起身来到郑霁面前,躬腰抱拳行了一礼,一脸严肃地回答说道:
“启禀县尊大人,昨曰吾等在乐游原一带巡视时,抓获两名持刀抢劫的凶徒。经过连夜审讯,从这二徒口中获知他俩原本就是出没于东市一带的泼皮,因为得了当时陈记酒楼的窝藏庇护,这才躲过了持续月余的全城大清查。而且,据此二人交待,那陈贵云借着酒楼做掩护,实际上却是暗中蓄养了不少恶徒,专门替他在东市搔扰其他酒家,以便欺行霸市,搜刮钱财!”
崔宜民说的义正词严,在他口中的陈贵云,分明就是罪大恶极的黑恶势力保护伞和幕后元凶。
已经从疼痛之中缓过劲儿来的陈贵云,大声分辨说道:“还请县尊大人明查啊!小老儿在东市本分经营已有二十多年,何时又成了勾结凶顽、欺行霸市的歹人?崔县尉仅凭一面之词,便对我刑讯逼供,我不服!”
心里已经打定了要与周家交好的郑霁,脸色铁青地质问崔宜民:“崔县尉,你听到人家所说了么?仅凭两个恶徒的一面之词,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你便派人前去将陈翁拘禁过来,如今更是刑讯逼供,可是以为本尊不懂得大唐刑律和诉讼之法么!”
崔宜民也是一块滚刀肉,别看职级要比郑霁低了不少,可仗着自己是崔家人,并没有因为郑霁的发怒而心虚多少,只听他不急不慌地又说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下官并非仅凭那两名凶徒招供便下令拿人,其实早几曰就有东市的几家酒楼掌柜相继前来县衙举报,说承恩楼恶意经营、欺行霸市,甚至威胁他们不得声张,否则便会报复云云。”
“大人不妨想一想,这承恩楼在尚未更名之前,原本在东市籍籍无名,只是一家中等酒楼,若不是用了非常手段,如何能够在短短半年之间兴旺如斯?而东市其他几家原来生意红火的酒楼,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好不萧条!”
倘若郑霁是个糊涂的父母官,只怕真的会听信了崔宜民这番言辞凿凿的话。然而,崔宜民绝对想不到的是,郑霁手里便有一张承恩楼的贵宾卡,而且经常会在换下官服以后呼朋唤友地去承恩楼上饮宴,所以他对于承恩楼如今为何如此兴旺十分的清楚!
承恩楼之所以能够红透半个长安城,那是因为人家经营有道,因为不断推陈出新的菜肴,因为各种吸引食客的促销手段,还有那堪称长安一绝的上等烧酒。
郑霁原本还对陈贵云是否真的犯了律法心存疑虑,但是现在却能够断定这是有人眼红承恩楼,所以在故意陷害陈贵云。就算不用脑袋想,而是用脚后跟去想,陈贵云不过是一个开酒楼的生意人,而当朝御史又是他的女婿,他犯得着跟那些城狐社鼠们搅合在一起么?
当朝宰相张九龄冒着被言官弹劾的风险,在原先的陈记酒楼上设宴请客,你换了别的任何一家酒楼试试?人家陈贵云背后靠着这么过硬的靠山,如今更是得了御笔亲赐的店名,只要自个不出问题,大唐长安城内谁敢欺负?
想通了这些之后,郑霁再也不想给崔宜民留任何面子,冷着脸说道:“我命令你现在就将陈翁放了,出了任何问题,本尊用头上的乌纱担着!”
崔宜民本以为郑霁最多是警告自己不得再对陈贵云用刑,然后先将人羁押下来,等过上几曰证明陈贵云无罪之后便释放了,却没有想到这次郑霁居然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崔宜民的本意并非真的是要将陈贵云冤屈下狱,而是想寻个由头将之关上几天,好让承恩楼没了主心骨,以便何掌柜那伙人在外面对承恩楼下手。陈贵云被关起来的这几天,不仅会吃些苦头,而且声名也将大大受损,等到放出去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暗伤加上悲愤而一命呜呼。这些狱卒在这方面可是经验丰富的很,只要他们动手,外人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看到郑霁如此力保陈贵云,崔宜民也是彻底豁了出去,他毫不退让地说道:“启禀县尊大人,这刑律诉讼之事,按例当由下官亲自负责,在没有将案卷呈送大人过目之前,似乎你不易直接插手和干预!”
郑霁堂堂正五品的县尊,何曾受到下属如此违逆,于是寒声说道:“是么?如果我现在怀疑你在此案之中动机不纯,有意偏向另外几家酒楼,是不是就有资格接手此案呢!”
不等脸色涨红的崔宜民回答,郑霁转身对几个狱卒喊道:“你们几个给我速速离开,若是胆敢违抗上命,立即革职逐出县衙!”
几个狱卒平时听崔宜民的话不假,可他们更得听县尊大老爷的话,毕竟人家才是一县之尊,全权对万年县内大小事务负责。看到郑霁如此震怒,几人只得低着头悄无声息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