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突然抱着肚子笑起来,任天虎闻声跑了过来,问到:“厉大人,怎么了?”
厉风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他看着任天虎,低声呻吟着:“小猫现在在居庸关坐镇,那一万蒙古骑兵是去居庸关讨野火的,我在想那些蒙古人碰到小猫,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到小猫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舒坦的打一架了,厉风就不由得在心里替那些蒙古骑兵祈祷起来。
任天虎想到了那日所见的小猫提起数万斤的青铜狮子狂砸的场面,不由得低声说到:“恐怕,厉虎他一个人,杀光一万人不成问题吧?只要他的力气跟的上,杀一万人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就怕他中气不济,那些蒙古人就还有机会逃走了。”任天虎实在是想不通这又有什么好笑的,那些彪捍的蒙古骑兵,碰到了小猫,本来就好像母鸡碰到野狼一般,没有什么反击之力的了。
厉风却是突然之间恢复了正常,如同平常一样的淡然的邪笑了一下,倒头就睡:“睡了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那乌兰堆,快到了吧?”
任天虎坐在篝火旁边,点头应到:“是快到了。”
乌兰堆,一个传说中附近几百里地内隐藏着成吉思汗坟墓的地方,有着祭祀成吉思汗的庙宇和在大草原上很少见的土石结构的建筑群。这是如今的元蒙瓦剌部的政治、军事、经济的绝对中心。以他为核心,附近数千里草原上的几百部族依旧维持着传统的游牧生活,而且似乎还要千年不变的继续下去。
乌兰堆有常驻的人口五万人,大部分是战士,小部分是仆人、奴隶,极少部分是萨满巫师,最少的那一群,则是现在的瓦剌的王族。而流动人口则是经常在二十万人左右,一片片的蒙古包在乌兰堆外蔓延了也不知道多远,看上去就彷佛天空的云朵一样。南来北往的商人、中原的逃犯流民、草原上的马贼盗匪、西方来的胡商等等,构成了流动人口的主体。
因为一直到现在,元蒙都和大明朝处于交战状态,乌兰堆的戒备森严到了极点。外人只能在帐篷区的集市内交易,拥有着矮小的城墙的乌兰堆城,是绝对不允许一般人随便进出的。尤其是在大明朝的军队把元蒙在北方的几个据点给拔除后,这里的戒备更是严到了极点,一队队的蒙古武士手持弯刀,不间断的在集市内往来行走着,似乎随时都可以拔刀砍人的样子。
在这种条件下,蒙古的客商自然就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在和外地的商队交易的时候,他们是死占便宜的,丝毫不会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利益。而外地的客商多少都要让着他们,否则说不定就会被那些蒙古战士以奸细的名义给抓了起来,那时候血本无归不说,性命都难保了。
厉风饶有兴致的坐在车辕上,看着商队缓缓的进驻了一个巨大的集市,就在集市的边上,厉风可以看到远处的那高耸的白塔尖了,据说那就是祭祀成吉思汗的庙宇,而如今的瓦剌王族的王宫,也就在那白塔的下方。
刚刚走进集市,一股子皮革、马奶、粪尿、烤肉的混合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差点就让厉风和任天虎从车上一脑袋栽了下去,这味道太刺鼻,太难闻了。但是看看下方那足足有半尺厚的淤泥,混杂着破碎的草叶、粪、血、皮毛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物体,看看那古怪到了极点的颜色,厉风他们两个立刻又在车辕上座直了身体。
任天虎呻吟了一声:“好可怕的地方。”
厉风小心翼翼的收起大腿,唯恐自己脚上漂亮的小牛皮靴子会碰到那厚厚的淤泥。但是想想自己终归是要下地行走的,厉风心里一狠,一脚踏在了地面上,顿时一种极其奇妙的触觉从脚下传了过来,那淤泥似乎都会跳动的。厉风只觉得自己的脚下发麻,一股子寒气从脚尖直冲腰肢。任天虎看到厉风如此勇敢的下了地,不由得哭着脸看着自己脚下雪白的皮靴,咬着牙齿的走了下来。
‘咯咯’,任天虎喉咙里面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呻吟,他闭着眼睛惨哼着:“下次,让老二过来。这种地方,会要了我的命的。”
厉风他们都不敢随意走动,这种混杂了无数不知名物体的淤泥,踩起来实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所以当厉风看到几条粗壮的蒙古大汉赤脚就在集市内窜来窜去的时候,顿时佩服的挑起了大拇指:“这种汉子,在军队里倒是做敢死队的好手。”
商队的向导是苍风堡属下中经常往西域、北方跑的弟子,看起来足足有五十岁的年纪,其实不过三十多岁罢了。他带着几个以前一起出生意的弟子,很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蒙古人在这个集市的总管,缴纳了一笔很沉重的税款银子,顺便着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过去。那肥胖的蒙古主管咧开嘴笑起来,很大方的给他们分派了集市东边最好的一排帐篷。
那帐篷里面已经有一批来自西北的客商占住了,看到厉风他们大队人马赶了过来,不由得都极是诧异。但是那市场总管一声吼,立刻冲过来了一百多名蒙古武士,开始驱赶他们,这些粗豪的汉子这才满脸愤怒的反应过来,气恼的咒骂了几句,乖乖的收拾起了摊子。
这一排足足有五十顶帐篷,足够六七百人住下的。厉风他们直接就缴纳了这所有帐篷的租金住了下来,那总管也乐得省事,收了银子后扬长而去。任天虎前后转悠了几圈,回来满意的对厉风说到:“不错,这营地四周都有栅栏,只要派几个兄弟做明哨,就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了。”
厉风端起一杯奶茶,抬头骂了一句:“娘的,任老大,你还真的把自己当作来这里做生意的了?偷了就偷了吧,我们也不缺这点本钱。娘的,要是能事成回去,还愁没有赏银么?”张嘴吹开了茶面上一层厚厚的白沫,厉风抿了一口奶茶,然后立刻吐了出来,随手就把茶杯扔进了帐篷中间的火塘内。
任天虎笑了笑,很是恶心的把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然后自己坐在了厉风的对面,笑道:“还是要学会喝这东西,娘的,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经常在草原上行走的。”端起一个幽冥宫属下送来的茶杯,任天虎悠然的抿了一口奶茶,然后立刻改口说到:“不过,我们没有必要难为自己的口胃,是不是?”他随手也把茶杯丢了出去,和厉风相视大笑。
厉风他们的队伍刚刚进驻,门口就开始热闹起来,不断的有客商过来询问厉风他们到底卖些什么东西,要收购什么物品。幽冥宫这次带队的弟子秋林快步的走了进来,向任天虎请示该如何处理。
厉风端起旁边的幽冥宫弟子泡好的香茶,突然想起了一个假公济私的主意:“也许,他娘的,还能碰到天水柔晶这样的的古怪货色呢。这大草原方圆几万里,难不成就没有什么希罕的宝贝么?这里可是整个草原的核心啊。”厉风淡笑到:“那些羊毛什么的,我们就不收了,就说已经收够了。你们给他们说,要么是上好的羊毛地毯,或者是鞣制好的皮革,我们都要。”
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厉风悠悠说到:“然后那,就是古董一类的东西,就说我们是替江南的大富商收购这些稀奇古怪的货色的。珍奇的草药,古董,或者是一些奇怪的,你们认不出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做主交易下来。”
任天虎想到了厉风那视若珍宝的天水柔晶,顿时明白了厉风的想法,不由得低声骂道:“厉大人,你可真会做事啊。”
厉风嘿嘿笑了笑:“反正这本钱不是我们的,能收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岂不是更好么?”他心知肚明任天虎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不由得盘算起来:“看样子,要是真的收到了什么好东西,免不了给这小子一点好处了,谁叫办事的人都是他的属下呢?唔,可不能让幽冥宫的人独占了功劳,那苍风堡带队的,似乎是叫做凌没风吧?让他带人去协助幽冥宫的这群人吧。”
得意算盘是打得啪啪乱响:“这样一来,苍风堡是不好意思和我分东西的,他们收到的古怪东西自然都是我的。幽冥宫收到的,却又不好独吞,嘿嘿,我吃定你们幽冥宫了。”
当下秋林带了几个人出去,站在他们营地的大门口大吼起来:“各位兄弟朋友,我们永盛商号的商队,这次主要目的不是来换那些羊毛货色,我们老板要的是希罕玩意。诸位有什么希罕的灵药、宝贝的,就可以拿出来换……看好了,这里可是四川产的最上好的茶砖,熬起来都可以出油的啊。”秋林抓起一块茶砖,双手一分,劈开了那十斤重的褐色块儿。
‘哇’,外面的商人群里传出了赞叹声,他们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茶砖的成色比起那些黑心的商队带来的茶梗儿砖质量好了百倍。顿时已经有人往自己的营地赶去了,急着翻找一下自己的货物,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珍奇的,拿来换茶砖。就看这茶叶的成色,再往北边去,起码可以多换三成的货物,不多弄一点,真是傻冒了。
厉风走出了帐篷,感觉很古怪的摸着自己下巴上已经有半根手指厚度这么长的胡须,又摸摸嘴唇上方两撇渐渐变得细长的茸毛,心里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娘的,我也算是修道之人了,怎么还长胡须呢?不过看那些老道士一个个胡须都老长的,估计,嗯,修道只能活得久,但是胡须还是要生长的。”
他突然的嗤笑了起来:“如果我不长胡须,岂不是变成小李子了?”
他也不看大门口那乱糟糟的场面,自己背着手,青冥剑藏在了宽大的袍子下面,就这么晃悠悠的朝着集市的深处走去。一路上,他用拳头砸开了三个醉汉,用脚踢飞了五个拉客的妓女,最后用青冥剑威吓的吓走了十几个地痞流氓,自然,最后用二两银子收买了闻讯赶来的蒙古武士的千夫长,请他们大吃大喝一通后,厉风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在这个集市胡作非为的许可证。
他脸上的面具是一个面容焦黄的中年人模样,额头上有着一道蜈蚣般丑陋的疤痕。厉风就故意扭曲着脸部肌肉,摆出了一副蛮横的姿态在集市内横冲直撞,那些牧民中游手好闲的青年人看得厉风如许模样,都想上来生事,但是当他们看到厉风一脚踢碎了一块石鼓后,顿时立刻变成了最乖最乖的小羊羔。
厉风右手拎住了一个穿着小羊羔皮袄的光头年轻人,冷笑到:“听得懂汉语么?他娘的,大热天的,你穿皮袄子干什么?嗯?……告诉大爷,这里最热闹、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哪里?”
那年轻人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厉风的手彷佛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又想起了厉风刚才毒打那十几个地痞大汉,一脚踢碎石鼓的威风,不由得心里有点发寒。但是蒙古人天生的彪捍之气以及荣誉感,让他无法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回答厉风的话。
厉风不耐烦的一脚踢飞了他,嘴里骂咧到:“他娘的,你说不说?不说老子就宰了你。”那个年轻人偌大一个身体被厉风推dao在了淤泥里面,顿时炸起了黑漆漆的无数烂泥,吓得厉风转身就跑出了两丈开外。
一个中原来的客商飞快的一手把厉风拉到了一个岔道上去,厉风的身体微微一僵,本来已经准备好要一掌劈出了,但是他看到拉他的人脸上没有恶意,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杀气,这才放松了身体。
这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的商人拉着厉风快步的走了百多丈,绕了几个圈子后,这才停下来,连连摇头。他那被风霜卷起了无数细小裂口的脸上,满是一种责怪的神气,他摇头叹道:“年轻人,不要好勇斗狠的,这里是那些蒙古人的地盘,躲他们都还来不及呢,你招惹他们干什么?”
厉风看了看这个老人,脸上浮现起了亲切的笑意,笑嘻嘻的说到:“我是第一次来草原上做生意,想找点乐子。嘿嘿,还有嘛就是看看能否弄到一些奇怪的传闻。我们家掌柜的,对于一些稀奇的货色特别有兴趣,如果老人家肯帮忙指点一下路径,小子我感激不尽。”
那老人呆了一下,突然笑起来:“那个拿着货物不当回事,换那些草根树皮青铜疙瘩的,是你的商队吧?年轻人啊,好好的生意不作,拿了本钱出来亏蚀可不是好路数。不过既然是你们掌柜的吩咐的,我们外人还能说什么?你要打听消息呢,就去阿鲁汉开的酒楼子去。里面是赌场、妓院、澡堂子外带雇佣杀手那是齐全了,只要你有钱,在里面干什么都可以。”
那老人想了想,慎重的告诫厉风到:“不过这里的中原人都知道,嫖妓都算了,千万不能去赌,否则你铁定血本无归的,小心就把你卖到极北苦寒之地去做奴隶了,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厉风看了看这老人,心里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暖意,他微笑起来:“您放心好了,我们都是正经人,也就是偶尔打打杀杀的,嫖妓赌博雇用杀手这种东西,我们是从来不做的……正当商人嘛,我从来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头儿笑起来:“这可好,你真的要打听稀奇的东西,我就带你过去。这几天有一批长白山上的鄂伦春在这里卖药材,说是长白山那边古怪东西不少,我们正好去听听热闹……哦,瞧我这记性,老头儿姓赵,赵钱孙李的赵,有个大号叫做赵富贵,可是一辈子就没有富贵过。兄弟你叫什么?”
厉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厉……霜枫,霜叶的霜,枫树的枫。”
老头子点头赞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名字都这么爽气。”
拐来拐去的走了里许路,在靠近乌兰堆城墙的一角,赵富贵领着厉风进了一家占地很大的二层楼建筑。刚刚进门,一股暄腾的酒气、汗味就扑面冲了过来,无数粗豪的汉子,正在一楼的大厅内放肆的呼喊着。
如果说乌兰堆是现在草原的核心,那么这个客栈,毫无疑问就是乌兰堆所有集市的核心了。到了这里,才真正的到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