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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作为第一届正式的民国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人们对这个首都所在的地点,还是有着很多反对意见的。特别是闷热潮湿的夏天的到来,加上这个城市如中国当时任何一个大城市一样的排水不良,环境脏乱。这种气候更加剧了人们的怨言。从北京迁过来的各部的办事人员半是北方人,都不禁怀念起北京的气候起来了。
在秣陵路的一处公馆洋房的门口,一辆汽车滑了过来。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着这辆汽车的到来。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熟罗长衫,单纱马褂的老头子。正是现在担任民国商业部部长的张季老,他热得满脸是汗,从放着冰块的汽车中一走出车门,就感到一阵热气混杂着街上驴马粪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和主人寒暄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勉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赶紧走进了洋房的大厅,坐下来就忙着用冰过的毛巾擦汗。张季老苦笑道:“这南京的夏天真要人命!前年在南京设立临时政府的时候,我当工商总长办公都在上海。住在吴淞海边还不是太难受。现在各部按要求必须在南京办公,房子又不够,工商部和水利部就在一个院子里面。真是受不得了!加上本来就是一个空头部长,原来归工商总长职权的盐税管理,厘税管理和银行往来,这些职权裁撤的裁撤,归并财政部的归并。老头子何必在这里苦熬?早点请病开缺拉倒。你问问现在非江北系的部长们,有几个愿意继续伺候下去的?”
房子的主人正是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张容,他是张季直的学生。本来张季老最重视的几个学生并没有他的名字在其中,但是现在沈恩孚投靠了雨辰,雷奋帮北洋对付雨辰,现在还在天津的军事监狱里面,他这才在张季老面前吃香起来。他虽然当了一个江苏省地方议会的议员,但是在全国议会选举中被联邦党的议员挤掉,也是满腹的怨气。听到张季老抱怨,也忍不住发牢骚道:“可不是?上面那个家伙得志太早,真不是一件好事。要坐那个位置,他的磨炼还远远不够!行事颐指气使,把什么权力都收在总统府里面,内阁现在几乎就成了摆设!才几个月,又是一个新袁世凯,唉……老师也不必恬淡求退,现在他也是内外交困。咱们就看看他还能撑多久。”他的语调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老师现在和民党人物同处内阁当中,大家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只要咱们能够合在一起,未来未必事不可为。这个情况下,咱们要是主动想去动摇雨辰的地位,怕是不可能了。胡乱去做,只怕就是赵智庵的下场!咱们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得意忘形,总会等到他犯错误的时候!”提到赵秉钧,张季直忍不住在大热的天里打了一个冷战,对于这个前总理,雨辰敢逼得他在租界里面不敢露面,其他北洋羽翼都在军事监狱里面等着处置。想起雨辰一贯以来那种对付政敌先是隐忍然后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垮在他的手里!他在心里苦笑,老头子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你还真想着怎么对付他?看着张容在那里摆出一副诸葛亮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出谋划策,他忍不住就想起在天津军事监狱里面已经正式宣告发疯的雷奋。他又看了一眼张容,发现自己这个学生真的很蠢。现在大家不想着怎么在新体系下稳固权位,多捞取一点好处,还真想推翻有几十万雄兵,控制了议会的雨辰不成?就算他现在为国际承认的事情在伤脑筋,背后也有很多人在说话,等着看笑话。但是谁都知道,雨辰的强势地位是无可动摇的了。他现在的地位,连袁世凯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修容,不说这些了。老头子过来也不过是避暑乘凉。你家的冰镇酸梅汤快拿上来!上次喝到破腹,这次可要节制一点啦。”
雨辰依然是穿着一身军装,面色沉静地坐在总统府内的办公室里面办公。和他在徐州、在上海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办公室里面也一如既往的寒素。天气虽然慢慢热起来了,但是他军服的风纪扣仍然扣得好好的,汗水不断从他头上淌了下来,他也只是不断用冰过的毛巾擦汗。气候的变化,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现在他面临的局势,就是国内情势发展乐观,而国际上面却似乎找不到出路。国内经过晚清末年至光复以来的政局扰攘,现在在中国的腹心之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仅仅中央投资的重点建设就有马鞍山煤钢军工联合企业,计划在河南进行开发的中美合资的中原油田、汉冶萍煤钢联合企业扩建,江西钨矿开采、陇海铁路和粤汉铁路的两条铁路建设。国内正在完善工商业的法规,给予民族资本最广大的发展空间,根据财政部和工商部的统计,今年沿海民族资本已经增加了两亿多元。农村因为大量裁减了地方的胥吏,免除了农税,有望在今年取得最好的一个收成。虽然地方三七五减租因为业主的抗拒而没有完全彻底实现,但是大部分农民还是实实在在得到好处的。农村的宗族势力虽然借着县级地方议会的选举走上了正式的舞台,但是对于极力减少行政成本的雨辰来说,这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不需要从上到下地完全控制,农村的宗族势力本来就是能够对基层进行有效管理的组织。现在给他们合法的名义,对于基层结构的稳定是非常有帮助的。总之,现在就是地方安靖,工商业稳步发展,农民生活水准得到了一点改善。其他诸如军队建设,对事实割据省份的工作都还称得上顺利。。
唯一困扰他的就是国际承认的问题。要走向世界,必须要经过这一道关卡。获取了平等的国际承认,可以让他的地位威望再也无法动摇。转头过来在收拾其他割据省份,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欧战在即,也的确时不我待啊!他心中是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路线图的。在几年之内,他必定要给全国一个惊喜,给世界一个震动。未来从刚到这个时空的一片茫然到现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只有坚持走下去,不管遇到一个个什么样的困难。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外面隐约听到了蔡锷和伍廷芳两人议论的声气。总统府副官长王登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两位,两位!我先去看看总统在忙什么,再通传一下好么?”然后就听见伍廷芳大声粗气地说话:“你去告诉雨辰,我今天是来辞职的!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这个温文儒雅的外交部长为什么这么生气,雨辰自然心里有数。他坐在那里微微一笑,自己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来笑道:“两位,请进!王副官长你记住,以后蔡总顾问,还有各部部长,随到随见,不用请示!”
伍廷芳和蔡锷两人走进了雨辰的办公室里面,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伍廷芳有些不习惯地扭动一下。没想到这个总统办公的地方陈设是这么简单!地方也不大,除了光线充足之外,其他的布置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科员办公的地方。蔡锷是才从上海吴淞那边赶过来的。脸色在夏天也不是很好看,只是静静地看着雨辰,一时也不说话。
雨辰坐了下来,微笑道:“松坡先生,文爵先生,今天这么盛气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松坡先生身体还没有大好。文爵先生今天是不是代表院方前来有所质询?”这一句话提醒了伍廷芳,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兄弟今天代表的是个人。这个外交部长的位置,兄弟实在是办不好,有总统一个人就大可足够了。当初对日交涉,总统办得是多漂亮?现在总统约见德国驻华公使,完全绕过了外交部,并进行了连续两三天的会谈,有涉及签订密约事项,条款在坊间都已经传遍,而我们外交部到现在才知道!国家设此部门还有意义否?还不如在总统府下面成立一个外交局!”他的声音有些放大,语气也多了一些愤愤不平的味道,最后总算平静了下来,“……兄弟既然尸位素餐,对国计毫无贡献,自然也不能厚颜居于此位,白拿国家的俸禄,特此请辞,望总统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