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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初夏,玉楼城青柳依依,翠绿鲜亮。驰道上宝马香车来往不绝,商旅载满货物的长长马队引来城中百姓争相观看。
逢源楼二楼,绯妩正陪花容悠闲品茗。绯妩今日一身“凉快”红衣,衣领都快开到胸口,纤指红艳欲滴。眼尾胭脂微挑,媚眼如丝,喝着茶还不忘频频朝窗外来往的路人抛媚眼。不少过路男子两眼冒星地盯着他,顺带着余光瞥见她对面坐着的白衣公子,那眼神几乎要把那位白衣公子给戳死。
花容抚额无语,因为她就坐在绯妩对面。很不幸,她还一身素白锦衣的男装。
“绯姨,此处风大,不如去里间如何?”
绯妩睨了她一眼,红唇微启,挑眉道:“大热天的,去什么里间?自从子玉醒了,你都近一个月没出门,今日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说服阿凌那臭小子将他爹给骗走了!怎么那厮傻了还整日霸着你不放?你今日一定要陪着我将西城那条曲坊巷子逛完了才罢!”
花容眉头微抽,伸手揉了揉,逛街没什么,关键是被男人当情敌,被女人骂没用窝囊废地逛街简直是精神酷刑!
“绯姨,不如让凌儿陪你逛街?待子玉完全正常,将焰儿和鱼儿回来,凌香也就回来了,她是个爱逛街的”花容忍不住开口,瞧了一眼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暗自咋舌,似乎今日进城的马队尤其长,西城附近的河道也都停满靠岸的货船,不知可否是从中州过来的商船?中州离桃源村倒是不远。
绯妩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听到她说及那一对龙凤儿,眸子一瞪,没好气道:“我可怜的焰儿和鱼儿,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没见过!”
当初花容恨极子玉,明知他们误会这双孩子是墨渊的,她竟也不解释,如今孩子都七八岁了,她还没真正见过,没想到鱼儿真是子玉的女儿,子玉醒来后无法长时间保持正常,痴痴傻傻地就知道傻乐呵,他还没恢复,她总不好让这对夫妻跑去桃源村,只好等一段时间,应该不久就能恢复。
“不知子玉什么时候完全恢复?”花容暗自腹诽,每日晚上他可是清醒的很!
“下个月月初吧,我倒是没想到三公主会把月光送给你”绯妩看了一眼街道上的马队,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轻抿一口。“我听说上个月苏煜与赵淑雁的婚礼取消了,自此之后,苏煜便陆陆续续接手苏家,你看这街上的马队,拖运货物的皆是西南马,体态较平常马种矮小,耐力却好,适宜南方崎岖山路,想必是刚从兜梨国回来”
“苏煜?”
“是啊,他如今正常了,三公主可是愈发愁白了头发。苏煜退了赵家的婚事,专心打理生意,三公主给他介绍了不少身世不错的女子,如今他也正常了,何况又是翩翩公子,苏家家世看这势头恐怕要和凤来仪拼了,不知有多少女子眼巴巴望着”
“如此三公主不是该高兴?前些日子我倒接到她的请帖,赴宴当日子玉出了些事,我便没去,不知如今她如何?”三公主一直只有苏煜一个孩子,自然是希望早日抱孙子,当初苏煜情况特殊也就罢了,如今她该是精神奕奕了。
绯妩看了花容一眼,暗自叹息。眼瞥见窗外马队队尾有一辆苏府的马车路过,继续道:“三公主倒是给苏煜介绍了不少女子,媒婆快把苏府的门槛踏烂了,那苏煜不堪其扰,令人将一干子人都赶了出去,声称这辈子都不娶亲,让她们都滚出去。三公主不信,不知又有什么动作,苏煜一怒之下去了兜梨国,今日才回来……”
花容眸光略带嘲讽,纤长如玉的指尖触到杯沿,眸光转向杯盏中起伏的雪芽,淡淡道:“痴傻之时众生百相看尽,人情冷暖哪样没尝过?何曾有人对他有半分真心?如今一切颠倒,门庭若市,想来他也厌了”
绯妩动作一顿,沉吟半晌:“或许吧”
她亦不想多事,其实还有一言她没在夭夭面前说出来,这位苏煜可是说自己心中已有爱妻。
绯妩瞧着花容,虽说面相因要出来做了一番改变,举止也刻意男子化,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却无法改变。子玉虽傻了,但大约是曾经经历的事多了,霸着花容不放,简直离开一刻身边都不放心。
连墨渊那种数千年都不曾对谁有半分侧目之人,短短十六年就已是潜移默化被云狸占全了心思。苏煜因子玉的缘故,更是多了一份牵扯,倘若他真的记得当时与夭夭相处的情形,如何还看得上别家的女子,偏偏还是当初痴傻之时。
桃花灵,桃花实在多。
子玉不顾一切地追逐两世,如今当真是功德圆满,夫妻俩腻的跟什么似的。绯妩打个寒噤,不知道子玉回府瞧见自己把夭夭拐出来,又怎么胡纠蛮缠地癫疯。找不到花容,估计又得把玉王府搅个天翻地覆。如今大概她比夭夭还希望子玉赶紧变回绯玉晗正常的模样,起码,不会把情绪外化,只会夜里对着夭夭使劲折腾……
花容瞧见绯妩神色怪异地盯着她,心里一寒。阴阳怪气道:“绯姨,你现在表情很阴险”
“咳咳!”绯妩正了一下神色,心虚地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心思。“你看错了,你说的倒是不错,咱俩逛完了曲坊就回府吧”
花容狐疑地点头,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逢源楼。
花容倒是没想到会在曲坊遇到苏煜,绯妩瞧见琳琅满目的外邦小饰品,早已乐得把花容忘一边儿,自己跟着店铺的小二挑东西去了。花容便一人坐在外厢等绯妩出来。
苏煜从侧门进来时,梨花阁的掌柜跟在他后面汇报今日货物到仓情况,花容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抬眸望去,正好看到苏煜望过来。他明显怔住了,看着花容怔愣了片刻,目光触及她那双眸子,刹那身体深处弥漫的熟悉翻涌,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煜今日一身简单的青色月白底的松墨锦常服,长发以素色玉冠束住,眉眼清俊,唇色嫣然。
花容并不是当初的模样,只是普通的贵家公子的打扮,因此只是对着两人淡淡一笑,并没有多少亲近之意。掌柜的立刻上前招呼:“这位客人可有看中的物品?若是看中什么,本店可以直接派人送到府上”
“掌柜客气了,在下陪姨母到此……”
她话未落音,绯妩已经兴高采烈地从里间出来了,一瞧见花容,立刻两眼放光地上前要拉她去看,一瞥眼又看到了一旁痴怔的苏煜,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今日我也逛累了,早日回府去吧”绯妩瞧了一眼苏煜,对一旁的掌柜道:“将这些东西都送到玉王府便是”
掌柜的心中一凛,态度愈发和善:“媚掌柜今日到此,有失远迎,东西我立刻让人送到王府”
这凤来仪的媚小姐可是要送东西给前些日子回来的皇后娘娘?但是他们还未曾听说娘娘喜欢这些。何况凤来仪怎么也不缺这些饰品。自从玉王爷过世,王妃也失踪数年,前些日子回来轰动了京城,那赵家和柳家污蔑娘娘,两家已被凌皇子给夷平了。
要说这位皇后娘娘连两个皇子都生了,也不愿住到宫里,而是继续住在玉王府,也一直不见出府。没想到这凤来仪的媚小姐似乎与皇后关系不错?
“夭夭,我们便回去吧”
花容点头,起身离开。
“等等!”苏煜定定地看着花容,五指微紧。“这位公子是?”
花容垂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苏煜情急之下,牵住了她的衣袖。
苏煜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鲁莽,匆忙放开花容的袖子,有些歉意道:“你……与我妻……”
“苏公子”绯妩眉头微蹙,担心生出事端,打断了他。“我们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
话闭,大手一揽,把花容拉走了。
花容神色间略有不解,刚想开口,绯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花容眉头一挑,愈发奇怪了。“绯姨,你是不是看上苏煜了?怎么这副心虚的模样?”
绯妩差点一个趔趄,没好气道:“你这妮子浑说什么!他都可以当我孙子的孙子了!”
“是么?”神色间由是怀疑。
绯妩暗自松口气,夭夭似乎对苏煜并没有特殊的情感,不过,还真是够冷血的,好歹子玉曾经呆过苏煜身体,她完全撇的没有一丝感觉。苏煜实在也……想想,她也不欲再说什么,早日理干净也好。
花容感觉到背后炽热的视线,眉睫微垂,敛了眸中情绪。这样的视线,她曾在子玉眼中看到过。
“二公子?您怎么了?”掌柜的唤了苏煜几声,苏煜都没有反应,忍不住担忧道。
苏煜一直看着花容,脚步不自觉地上前,他记得她。那双眸子,他忘不了。
一个多月之前,他不愿去赵淑雁,他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母亲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
冷花容,前任丞相冷彦征的掌上明珠,玉王府名义上的玉王妃,但是整个云昭国民都知道,她是皇帝承认的唯一的皇后,宫里两位皇子的母亲。她住在玉王府,玉王爷欧阳玉,子“子玉”。
原来,子玉,不是子煜。
苏煜唇色微白,他一打听便已知晓,玉王爷当年是痴儿,玉王妃还是玉楼城众多名士仰慕的“桃夭”,偏偏,皇帝赐婚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嫁入痴傻的玉王爷。
痴儿?
玉王爷是痴儿么?好像曾经的他……
花容……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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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直记得娘子,你永远是子煜心里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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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与绯妩刚走到玉王府,就瞧见守门的几名下人看到花容瞬间好似看到了菩萨,连礼仪都忘记了,就差扑过来诉委屈。陈勉守在门外转圈,一看到花容,眼睛一亮,赶紧招呼人去告诉王爷,立刻迎上前:“王妃,您总算回来了!王爷不见您快把王府给拆了!”
绯妩脸一绿,立刻上前拍拍花容肩,满面堆笑:“那个,夭夭啊,我想起来朝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花容点点头,还没等她说话,绯妩已经脚底抹油,飞也似的逃了。
花容无语,八成是被子玉吓怕了,不过她现在一个人去?
“我先去换身衣服”她在外面逛了一日,这样子要是子玉看到了,估计又要哄好几日。如今他愈发娇气地不行了。
花容快速的褪下男装,刚揭下面具净面,尚未来得及穿上外衣,就感觉到身后急促的气息,她动作一顿,刚一转身,就被猛地带入宽敞的怀里!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瞬间包裹全身。
绯玉晗眸光微赤,紧紧搂住怀里的身子,好似要嵌入身体深处,殷红炽热的唇摩挲娇妻细致白皙的颈项。“娘子,你不要子玉了是不是?你不要子玉了,你不见了……你又不见了!”
“没有,没事……”花容踮足圈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咬住他的下唇,低低温柔的嗓音如罂粟般令人上瘾。“夭夭在这里,夭夭会一直陪着子玉”
“娘子,你不要扔下子玉,子玉不要一个人……”绯玉晗浑身抖得厉害,抱得花容紧紧贴着他,强烈的不安全感使得他情绪有些激烈,似乎花容只要说一句离开,他就要崩溃。
花容长发倾泻而下,皎润的娇颜如月华,脑袋靠在绯玉晗颈边,清浅的呼吸声拂到他侧颜。“子玉不会一个人,你去哪儿,夭夭都跟你去”
伽罗和尚在离开前曾告诉过她,因当年冥思的缘故,又加之如今这般重塑元神,子玉耗尽了六成生命力。她不知道成灵妖兽长久的生命究竟是否有尽头,但是她已经想清楚了,子玉离开,她也离开。有时候她很庆幸,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将来,焰儿和鱼儿接回来了,他们一家也就团聚了。
绯玉晗眸光如星辰,惊喜地看着花容,纯净的眸子中沾染了浓浓的幽暗深邃。花容唇边含了一抹莫名的笑意:“子玉可以松松手么?夭夭的腰快断了……”
绯玉晗一怔,漂亮的脸上露出苦恼来,手没放开,却也不敢抱狠了,小心翼翼地替花容揉腰。“娘子不疼,不疼”
花容笑意盈然,轻轻贴了贴绯玉晗殷红的唇,这才道:“今日陪绯姨出去,不是不要子玉,以后子玉不要生气好不好?”
绯玉晗嘴里尝着娇甜,怀里软玉温柔,双手深入花容衣角入内,花容娇靥染了一层艳魅的胭脂,看着黄昏的天色,微微撇过脸躲开绯玉晗滚烫的唇,低声道:“晚上好不好?夭夭逛了一日,很饿……”
绯玉晗低呜一声,眸汪委屈至极地瞧着花容,妖魅俊颜沾染*,听到花容说饿,想继续又不舍饿着她,一双略带薄茧的手不想拿出来。花容好笑地瞧着他,踮脚吻了吻他的唇。“子玉先去吃晚膳,洗干净才可以……”
“娘子”绯玉晗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花容拉出不安分的手。站在一旁不走,控诉地瞅着花容。看得花容手中动作快如闪电。
花容整理好衣服,束好青丝,这才吩咐外面的下人进来收拾,顺便让陈勉请走王爷这尊大神。陈勉瞧着爆炭王爷安静下来,暗叹王妃功力见长。
绯玉晗一踏出屋子,直线前往用膳的地方。但时辰实在还没到,他坐在桌子前守着,看得一干下人面面相觑,平日里也没见王爷吃饭这么积极。
夜晚降临,晚饭后,凌儿和璃儿从宫里带回来了烟花在院子里放,吸引了不少人,毕竟这东西在平时很难看到,只有过节时宫里有可能会放。花容看着夜空绽放的烟火,眸中沉淀不知名的情绪。
阿凌举着火烛一手捂着耳朵点烟花,嗖的一声啸响,光芒直窜高空,砰的一声爆炸开,盛放的花朵璀璨华丽。
院子里下人来往说笑惊呼,两位小皇子玩得开心。
“娘亲,这是南冥的那位祝夫人带来的!你看那边的烟花,绽开后还会组成桃花盛开的图案!最是难得!”阿凌满面通红,追着他大哥身后要剩下的烟花。
璃儿将手中这特殊的烟花交给凌儿,走到花容身边,笑道:“娘亲有所不知,南冥的大祭司与天道门的关系很好,听说这还是祭祀南冥神之子时专供的烟火,听说那位传言中的神之子原本是天道门的弟子,最喜此物,这是祝夫人令人按照那特殊的方法令人制作得来,想必与真实的祭祀之礼中的烟火相差不多”
“砰!”的一声冲天而响!璀璨的烟花四散开来,一枝桃花凌空盛放,惊叹众人双眼。
绯玉晗红衣在夜里愈发妖异鬼魅,艳丽精致的玉颜在烟火中影影绰绰,安静无声地走到花容身侧。
花容看着夜空烟火,眸中没有半丝惊艳,好似见惯一般平淡。
“我记得当年云止山云晟所制桃花烟火最艳丽,每年春季,半个西蜀都能看到云止山巅令人心颤的桃花盛放,一年总能见到一次”绯玉晗平静种透着浓浓的道不清的情绪,狭长的凤眸定格在花容静若湖水的眸子中。
花容转过头看着绯玉晗,唇角勾起一抹清艳至极的笑容。“是啊,仿制的总是比不过当年那种第一次见过的惊艳。”
绯玉晗看着她不说话。
花容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莞尔道:“和某人一样……”
绯玉晗怔了一秒,伸臂揽住她。低声道:“我也是,谁也比不上夭夭”
曾经早已过去,很多东西无法抹去,便不再强求。她的心里只有他最重要,他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她。
“夭夭,*苦短,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什么?
花容尚未从刚刚的话题中反应过来,身体一轻,人已经被打横抱起,绯玉晗抱住怀里娇妻,大步流星走入房内。
花容一碰到床榻,立刻往里薄毯里钻,左掖右掖,把自己裹成虫子。头一歪,滚到里面背对着绯玉晗。“今日逛了一天,休息吧”
绯玉晗唇色殷红湿润,赤红的长发披散,俊魅的容颜在柔和的灯光散发这温润的媚色,白色的亵衣露出矫健的身体,颇为好笑地瞧着夭夭,俯身,双臂撑在花容两侧,连人带薄毯圈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