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不一会儿就开出了这个又小又旧的城市,在高速路上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后,来到一条路面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路况虽然不佳,两旁的风景却甚好。一边是连绵起伏的低矮山峦,长满了葱郁的树木,还常有灰瓦白墙的小楼房一闪而过。另一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青绿的秧苗好似一直延伸到了天际。
望着车窗外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安心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和母亲一直没有交谈,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母亲也一直保持沉默。车窗被她稍微摇下来一截,清凉的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拂到脸上,痒酥酥的。
在这条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了一条碎石铺就的窄窄的支路。这条路的两旁除了农田,还有许多果林,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橘子树。安心将车玻璃全部按了下来,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橘子树上结了一个个的青涩的小果实,一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嘴巴里酸酸的。鼻间呼吸到的空气里充满了山野间特有的草木清香,还有橘子的果香味,好闻极了。
在果林间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路的两旁开始有房屋出现。这些房屋多数都是带有院落的二层或三层小楼,建造得极为精美。一望而知,这里生活的人们很是富裕。在这些小楼门前往往都有一个或两个用砖石砌成的长方形花坛,种植了许多绿植和鲜花,姹紫嫣红,十分悦目。
原本安心以为,母亲的家就是这些小楼中的某一栋。然而她们的车子却驶出了这一片区域,向着更高更偏僻的山中驶去。道路两旁的果林也逐渐减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常绿乔木。这些大树枝叶繁茂,几乎将道路上方的天空完全遮蔽,光线顿时阴暗起来。吹进车里的风变得寒冷,安心缩了缩脖子,将车窗按了上去。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略显阴森的山岭,转过头问母亲:“妈妈,还要多久才到?”
母亲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淡淡的说:“就快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是记忆中那样,平淡的,低沉的,听不出什么感情。似乎对于她这个两年不见的女儿,没有丝毫想念。安心咬了咬唇,转过头去望向窗外,不再开口了。
在曲折的盘山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了非常接近山顶的地方。远远的,安心就看到在一处坡地上,矗立着一栋古旧的三层楼房。房子的外墙没有上漆也没有贴瓷砖,裸/露着色调晦暗的老式红砖。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墙根下长满了一种不知名的叶子阔大的黄绿色植物,在山风中簌簌摇晃着。
就是这里了吧,妈妈的房子。安心如是猜测着。
果然,车子在红砖楼房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母亲熄火取钥匙,示意安心下车。
拖着自己的粉红色行李箱,安心跟在母亲身后,仔细打量将来要居住三年之久的房屋。这栋房子从外观上看起来,要比之前见过的那些楼房大得多,也旧得多。虽然有些破旧,但仍然能够看得出,当初建造这栋房子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经年的风吹日晒让它变得古旧,也变得更加大气凝重。屋后有一片被生锈的铁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勉强算是个小花园吧。虽然几乎看不到什么花草,只种着两三棵矮树。
推开门,走进又大又空的客厅。家具都是些过时的款式,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砌着一座巨大的壁炉,炉膛里足足可以钻进去三个安心。壁炉的灰色砖石被多年的炉火熏成了黑灰色,估计一摸一手灰。母亲走到壁炉前,在一张藤编摇椅上坐了下来,对安心说:“你的房间是二楼右手边最后一间,一个小时后下来吃饭。”
安心踌躇了一下,说:“你不带我上去吗?”
“自己去吧。”母亲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将椅子轻轻摇动起来,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安心的模样。
安心不再开口说话,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一侧宽大的木质楼梯下。箱子很重,她用尽全力才把它提到二楼,还出了一身薄汗。站在暗褐色的木地板上,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身旁的楼梯通往三楼,窗子很小,光线很暗,向上面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黯黑。楼道宽敞空旷,什么陈设都没有,只在棕黄色的墙面上挂了几幅灰蒙蒙的画。房间似乎挺多的,粗略望一望,左右各有三四扇红棕色的木门。
吱嘎吱嘎拖着箱子走到右边最后一扇门前,握住铜质门把轻轻一扭一推,房间的全貌便展现在安心面前。很大,很旧,第一印象实在不佳。家具虽然齐全,却不是小女孩会喜欢的颜色款式,都是些老古董的模样。走进房间关上门,站在这幽暗阴森的空间里,安心委屈得有点想哭。这样一座灰扑扑的大房子,这样一个冷冰冰的母亲,未来三年她都得与他们在一起。想一想,就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