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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因为工作繁忙,连青很少回家,逢年过节大多挂个电话了事。他自小一人在国外求学,后来工作地又离家万里,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简单高效的生活节奏,这次若非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其实并不愿意回到这里。
连家枝繁叶茂,旁系子弟人丁兴旺,可连青父亲这嫡亲一脉,却一直子息单薄,不说雄体,就是雌体,也没有几个。而连江身为上一代本家唯一的雄体,身份尊贵不说,又长得好学识好脾气好,受到的关注与宠爱自是百年来少有的。
连青的生身之父连勋,出身势力最为庞大的分家,是连江名门正娶的正君,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一度甜蜜异常,直到连青出生,连勋联同族内一众长辈,以连家传承之责,半劝半逼连江再纳侧君。
连江最终妥协,连娶三房侧君。可自那以后,曾以专情出名的连家少主,便变得风流多情起来,每年都会为连青增添一两个弟弟妹妹,大多没有名分,却无碍于他们被养在连家老宅,承欢连江膝下。
连青不常回家,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杉不知道连家这一段人尽皆知的陈年旧事,因此,当他在书房里除了连江,还意外见到一个齐刘海的女童时,不由得有些惊喜——他直接反射性地看了连青一眼。
两人站在半敞的门外,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趴在地毯上,握着彩笔在纸页上乱涂乱画。连江穿着高领的针织毛衫和浅色的紧腿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女童旁边的一人沙发上,伸腿抱着轻薄小巧的笔电,正凝神看着屏幕。
听到响动,他缓缓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摘下黑框,朝两人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容:“阿青,小杉,吃过晚饭了吗?”
他看上去不到四十,斯文儒雅,浅棕色的瞳仁里甚至有种少年人般的纯粹澄澈,带点自来卷的黑发随意地蓬落在头上,卷曲的发梢向上翘起,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
“爸。”连青叫了一声,拽起苏杉的手,缓步走进去,在连江斜对面的双人沙发位上坐下,“飞机上吃过了。”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怯怯地叫了声哥哥,小跑到连江的沙发椅边。
连江将笔电放到手边的小几上,弯身抱起女童,将她在自己怀里安顿好,才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老乔听你要回来,可是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餐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多么热情,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其中暖意,他瞅了一眼苏杉,又转向连青的方向嗅了嗅,突然眉毛一挑,戏谑地朝连青挤眼,乐了起来,“不过看起来他是白忙活了,这几天,我们家大少爷可不需要他喂了。”
“爸!”话语中暗含的意思苏杉有听没有懂,倒是连青对此反应格外地大,黑了脸很有几分不高兴。
“阿青的味道不错吧?”连江不在意地摆摆手,带着笑意地转向贴着连青坐着的苏杉,眼神发亮,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一副得意洋洋、自傲非常的少年人模样,“不是我这当爸的吹牛,阿青可是他们这一代的翘楚,如果不是这臭脾气,”他朝旁侧脸更黑的男人撇嘴示意,“哪里轮得到你这小子捡漏?”
“……连伯父……”苏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连江的画风转变得太快,他只好侧头向连青求助,这话他是答呢答呢还是答呢?
“哥哥好好闻。”女童窝在连江怀里,原本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此刻扬起小脸,眯着眼在空气里使劲嗅,闻了几下,蓦地脸蛋一红,偷偷看向苏杉,“里面还有这个哥哥的味道呢……”
这话一出,连青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同时,那只原本抓着苏杉的手发狠地使起力来,直让某个陪座在心底连连叫苦。
苏杉只是肉痛,眼中却满是对连青举动的疑惑。可对所有的连氏族人来说,连青身上那混合了两个人气息的体味,犹如一份再清楚不过的宣告:苏杉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的完全占有。
家里的佣人闻到了也不敢有所表示,小心翼翼地恪守那条古老的规则——已被占有的雌体发情时,除了他的配偶,所有的人都须保持一定距离,否则,雄体可以无条件地对违犯者攻击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作为连氏的家主,连江可没这个顾虑,更何况这是他的儿子,他含笑望向苏杉,几个眨眼,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长辈姿态,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阿青只告诉了我们你的名字,我这做父母的,可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小杉,你应该不介意我多问几个问题吧?”
连青只顾着低头看鞋尖,苏杉没有得到答复,只能见机行事,重重地点点头。
“你看着比阿青小,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苏杉脱口而出。
“大学刚毕业没几年啊,做什么工作的?”连江笑眯眯地继续问。
“啊……以前在ard公司设计部门做研发……现在……”苏杉刚准备说自己在读博,一个平板无波的男低音碾压了他的后半句:“他刚跳槽,还做设计。”
“哦。”连江瞟了一眼终于肯放过地板的连青,微微点头,“也在r城工作?是那边本地人?”
“嗯。”连青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他学生,苏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没表现出来。
“你家里人呢?知道你和阿青的事情么?”
连江问的随意,可问题的内容一点也不随意,苏杉正纠结该说自己已经出柜父母不介意自己带回去的是男是女呢,还是将谎话编到底说自己老娘已经给连boss包了个大红包呢,那边连青眼睛都不眨的已经替他回了:
“还没。”
短短两个字,对面的人第一次皱起眉头,脸上褪去之前的几分不正经,眼神也严厉起来。
连青和他对视,表情坚定,眼神决然,不肯后退:“这种事哪能强求?顺其自然罢。”
“你不小了,阿青。”最终,当父亲的人无可奈何,朝后靠到软垫中,叹了口气,暂时妥协,“也不需要我再告诉你,带小杉回来意味着什么。”
“其他的事我都由着你,但你的终身大事,我可绝不会让你任着性子胡来。”
“我知道。”连青垂下头,落地灯的灯光洒上他坚毅的侧脸,那微微下咬的嘴唇,看在苏杉眼里,分明是不甘、愤怒、委屈与几分似有若无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