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煜僵站在原处良久,感喟仰首一叹,鼻翼酸热,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旋即,他又开心地笑起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妹妹还是这样关心他。
他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嗅了嗅,有多种安神的药草,还有一味……锦璃血液的气味。
他吃下一颗,一股清凉感袭遍全身,莞尔扬起唇角,泪却越是感动地止不住。
想到康悦,他忙赶去熙佑宫。
宫苑里,花木繁密,有新翻泥土的气息,这些花木都是新移植过来的,前几日,这宫殿还是一番破败的景象,此刻却辉煌富丽。
殿内没有亮灯,只有宫廊上,挂着几个红灯笼。
他推门进去,廊下的光从门外打进来,可见殿内布置典雅,都是依照他的喜好准备的。
锦璃是让他拿这里当自己的家。
听到宫苑大门外,有女子的交谈声传来,他忙关上殿门,藏身去内殿。
“青芷姑娘,你的意思是,锦璃要把这座宫殿送给我?”
“是。这里原是溟王殿下一位王妃的宫殿,刚刚重建好,里面也已经布置妥当,三公主以后长居此处,不必见外。”
“锦璃对我太好了。我对她有愧疚,怎敢接受。”
“王妃娘娘只希望康悦公主和颖王殿下幸福安好,公主若心中有愧,就原谅颖王殿下吧!至于御胭媚,王妃娘娘会相助公主处理好的。”
两人说话间,进了宫苑。
青芷把她送到殿门口,给她推开门,嗅到苏锦煜已然在里面,微笑俯首,“奴婢告退,公主殿下早点歇息。”
康悦进去内殿,好奇地打量过外殿,也不点灯,便疲累地进入内殿,却刚穿过帘幕,就撞进一个暖热的怀抱里,狂热的吻突然袭来,让她措手不及……
她想推开他,手抵在他肩膀上,想到锦璃的一番苦心和无奈,终于还是作罢。
更何况,若失去这曾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她可能……再也不会爱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锦璃这样温暖关爱着她的姐妹。
现在,她才知道,何谓活着。
然而,她却并不知,她那天闹着离开,是御蓝斯顺水推舟要她走。
而今日,御胭媚之所以能顺利抓她回来,是锦璃故意透露了消息给御胭媚,她不希望哥哥因为一场交易,又错失了幸福。
这边,锦璃不动声色,返回坤和大殿。
某只可怜的吸血鬼,还跪在搓衣板上,没有她的命令,不敢起身似地。
他手上和肩上的盘子早已被拿走,脖子上却挂满了花环,俊美的脸上被孩子们用五彩颜料,涂得左一道,右一道,全无半分王者威仪。
一群小人儿,生生把尊贵俊美,傲视天下的溟王殿下,染成了血族的土地神,还围着他又跪又拜,分明是上演血族上古部落时期的祭拜戏码。
御蓝斯俯视着一群小小臣民,哭笑不得。
见锦璃从
殿外进来,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他在这里跪搓衣板,可是跪给她看的,她倒是好,趁他跪着,自己竟跑出去玩。
“爱妃……”
“哎!”
锦璃清甜干脆地应着,上前来,弯腰把一群小不点拨弄开,上前蹲下来,仔细看御蓝斯成了大花猫的俊颜。
所幸,这些颜料都是用来给糕点调色的,她拿指尖从他脸上沾了一点,笑着尝了尝,“还挺甜的。”
然后,她便按着他的肩,凑上前,左吻一点,右吻一点……
直吻得他怒火烟消云散,直吻得他眸光火热,气息失衡,难以自持地捕捉了她的唇,深沉索取,直吻得……周围一片暧昧的叹息与微妙的寂静……
终于,他不满意被一群人观赏,也不满这样只是一味的热吻,他要更多,他满眼,满心,每一根血脉都在肆虐着急迫的烈火。
终于他大掌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她嫣红的脸儿,低哑地喘息着,“本王跪了一晚,你还不满意?”
她凤眸迷蒙,唇角含笑,赧然咬着肿胀的唇儿,“满意,不过,下不为例!”
“本王发誓,再也不敢了!”今晚的事,他死也不愿经历第二次。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专门劈了一间密室,来存放搓衣板。
她忙搀住他的手肘,把他扶起来。
健硕的身躯却一时不稳,锦璃忙拥紧他,慌得关切,“阿溟,你没事吧?”
她不禁懊恼,罚跪他太久。
不过,吸血鬼痊愈神速,他站起来,腿就该不痛了呀。
然而,某吸血鬼却异常享受她的紧张,夸张地又是一歪,高大的身躯就倾在娇软的身子上,偏偏力道掌控地恰到好处,又不至于把她压歪。
“双腿好痛……本王痛得不能走路了。”
有官员忙热心地要上前帮忙,被那双凌厉的鹰眸冷鹜一扫——邪魔复苏,鸟兽逃窜呀!
百官们顿时慌不择路,纷纷携妻带子,争先恐后的告辞。
“哎?玩得好好的,怎么都走了?”锦璃疑惑不解,“晚膳都没吃呢!”
“他们已经吃了好几桌的糕点。就本王还空着肚子。”邪魔很恶劣地抱怨。
“呃……”
其他人都走了,却独剩下一对儿夫妻,牵着五六个小孩,焦灼不安,却又碍于邪魔冷怒,不敢上前来说话。
那正是掌管刑部的淳于荣一家。
御蓝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淳于荣忙上前来,“殿下,臣的孩子不见了。”
锦璃哭笑不得,“你这,一二三四五六,这不是都在么?”
几个孩子依照高矮次序,默契地排列着,皆是漂亮可爱,仿佛一群小燕儿般。
“还少了一个!臣的第三十二女淳于缦不见了。”
锦璃震惊地瞪大眼睛,“呃……第三十二女?”
她脑子里蹦出三十几个孩子挤在一团的样子,真能生呀!
第三十二女,看样子,还不是最小的,否则,他定然会说,“臣的小女”。
御蓝斯正要派人去找,丹陛那边,被锦绣牡丹桌布罩住的桌子底下,传来孩子的声音。
正是南宫谨生气地斥责,“淳于缦,你喂无殇吃了什么东西呀?他怎一直咳嗽。”
“血浆糖果呀,甜的耶!”小女儿娇憨无辜地声音传来。“我没给他,是他自己抢走的。”
“他还不能吃硬的东西!”
然后,桌子一阵晃动,还有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南宫谨低呼了一声,显然是被撞到头了,然后,他好一阵挣扎,才抱着苏无殇成功地钻出来……
“娘亲,无殇被糖果卡住了!”
小家伙见娘亲就在不远处,愕然环顾四周,咦?怎么人都没了?
一见儿子有危险,御蓝斯顿时不瘸了。
他冲过去,蹲下来,放儿子趴在膝盖上,在他脊背上派了一下,一块儿拇指大的糖果从小嘴儿里掉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
南宫谨瞧着无殇憋得小脸儿通红,不禁胆战心惊。
御蓝斯却并没有责怪他,“南宫谨,你倒是挺会玩呀!怎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他抱着无殇站起身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上前来的爱妻,正别有深意地盯着他前一刻装瘸的腿。
南宫谨窘迫地不说话。
是那小丫头要玩过家家,他甚为王宫主人,当然应该尽地主之谊呀。
锦璃见儿子脸色古怪,疑惑地掀开桌布,忍不住想见见那小丫头。
“哎呀!挺温馨的呀!”
这么一晚上的时间,桌子底下就布置成了一个小家。
糕点,糖果,杯子,碟子,塞得满满的,一
个身穿粉色小锦袍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大盘糕点,小松鼠吃松子般,吃得津津有味儿。
察觉到光透进来,有人在看自己,小丫头转过头来,竟还安稳坐着不动。
显然,这丫头是玩上瘾了。
她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透着粉红,非常客气优雅的,对擅闯而来的美丽客人略一颔首。
“你是要找我家夫君吗?他不在家,刚刚出去了。”
夫君?锦璃转头看了眼儿子,就靠着桌沿蹲下来,配合地对小丫头笑道,“你家夫君是哪位?”
“他姓南宫,单名一个谨字!谨慎的谨。”
“不知南宫夫人和你家夫君,是何时成婚的?”
“今天晚上,我们还在月亮下拜了天地!孩子都有了,你看!”
小丫头衣服里塞了东西,小肚子鼓鼓的,孕妇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
显然,因为母亲生了太多娃娃,已然学到了精髓,演起来也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哦——挺快的呀,孩子都有了!”
锦璃意味深长地拉着长音,似笑非笑地看向太擅长勾*引女孩的南宫谨。
南宫谨就缩到了御蓝斯背后去,小脸儿红的快要沁出血。
御蓝斯亦是忍不住莞尔,却是因爱妻与那小丫头演上瘾了。将来多两个女儿,恐怕她会爱上这种童趣十足的小游戏。
淳于荣夫妇却满头冷汗,听得那一番对话,臊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来之前,叮嘱过几个女儿,对两位小世子好一点,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当世子妃。
但是……他们可没有让女儿,直接唤世子爷夫君呀!还怀孕,还拜天地,竟闹得这样过分!
夫妻俩忙跪在地上,“殿下,娘娘恕罪,是臣与拙荆教女无方,还请殿下和娘娘恕罪。”
御蓝斯示意他们起身,锦璃就意犹未尽地,从桌子下面牵出淳于缦。
“来,南宫夫人,你父母想你了,快回娘家去瞧瞧吧。”
御蓝斯这才发现,淳于缦就是今晚撒了糕点的那个小丫头。
奇怪,南宫谨不是帮着捡那些糕点的吗?怎捡着捡着竟成了小夫妻?
他视线落在小丫头鼓鼓的小肚子上,担心地问,“不会真的这么快就怀孕了吧?”太夸张了!
“不是怀孕,是假的。”南宫谨仓惶冲上来,纠正自己的错误。
淳于缦见他过来翻衣服,嘟着小嘴儿不悦地嗔怒,“夫君,你干什么呀?众人面前,不得随随便便动手动脚!”
淳于荣夫妻被女儿一句戏言,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平时他们夫妻打情骂俏,就是这般,竟都被这小丫头学了去。
南宫谨不由分说,从淳于缦衣服里取出一大团手巾,都是给客人们备用的。
“快跟你爹娘回家吧!”说着,他就把小丫头推到淳于荣面前去。
淳于荣拉过女儿,恨不能将她塞进口袋里藏起来,这回,脸可是丢到天上去了。
御蓝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行礼,“以后常带孩子们来宫里玩,王妃很喜欢他们。”
淳于荣一家诚惶诚恐地告辞离开,御蓝斯才抑制不住好奇地,抱着无殇过去,掀了桌布往桌子底下看,瞧着那有模有样的小家,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