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她可以不要,房子她也可以不要,但朝云安的这点用心,她希冀了十多年,哪里舍得不要?
司机开车四平八稳,再转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回家,朝阳转向朝云安,鼓足勇气,轻声问道:“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朝云安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朝阳。
朝阳不等他接受亦或拒绝,一鼓作气道:“我会做,做得虽然不是很好,但已经大有进步,给我点时间,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司机叔叔拐过红绿灯,未等吩咐,直接将车停在一家生鲜超市门口。
“你们等等我!”朝阳已经跳下车,飞一样冲进超市。
二十分钟后,朝阳一提着两大袋食材出现在门口,司机便上前帮忙,朝阳感激道:“谢谢叔叔。”
司机笑道:“小姐还记得我。”
朝阳笑,“每回出门,都是叔叔开车,我怎么会不记得。”
司机感慨,“小姐走后,我便被调到分公司当司机,有时候遇到先生来视察,他们都让我小心回避。都说先生见到故人,是要伤心的。”
“没想到连你都成了故人。”朝阳叹气。
“虽说是故人,但先生待我们一直不薄,我太太手术,先生不声不响便替我清了所有账。”司机感念道:“故人多,是因为一开始用的情太深,念的旧太多,无处可泄,日积月累,反倒成了凉薄。”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放稳食材,各自坐回车内,回家去。
朝阳请朝云安和司机一起回家,又偷偷给陆湛澄发了个信息,这才洗手下厨房,不亦乐乎。
陆湛澄来得很快,一进门便见朝云安坐在客厅沙发看财经新闻,旁边司机毕恭毕敬站着,随时等候吩咐。
陆湛澄笑了,“朝先生。”
朝云安冲他点头,面无表情。
陆湛澄进厨房帮忙,悄悄对朝阳说:“岳父大人好生威严。”
朝阳撞了下他,偷笑。
两个人一起做饭,一个多小时后便可开饭,朝云安坐在首座,朝阳和陆湛澄坐在一侧,邀请司机坐在另一侧,司机推辞许久,最后是朝云安直接道:“坐吧,饿了一天了。”
朝云安食不语,朝阳和陆湛澄也不好多说,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直到朝云安搁下筷子,才轻声说了句,“做得很好。”
一句夸奖,喜得朝阳嘴角都要笑出花来。
朝云安是个大忙人,周一这样的工作日突然没了踪影,找他的电话从清晨响到午后,最后再无法拖延,他起身要走。
朝阳和陆湛澄送他下楼。
司机去开车的时候,朝云安忽然问朝阳,“婚礼如何安排?”
朝阳答道:“我想从简。”
朝云安点头,神情似含隐意,却没开口。
陆湛澄忽然道:“虽然从简,但还要请您抽出一整天的时间。”
云安双目立即有光,“好。”
自从陆湛澄正式邀请朝云安参加婚礼,朝云安往来这个家的频率便逐渐频繁,有时候甚至千里迢迢坐着私人飞机,只因为朝阳说了句今天的鱼不错,很新鲜,来尝尝吧。
朝云安每次来都会带上礼物,有时候是一瓶82年的拉菲,有时候是一辆迈巴赫,有时候是些新上市的珠宝首饰,有一次他空手而来,朝阳还在庆幸这回不送东西了,下一秒朝云安便让司机递来一份土地产权合同。
想不出新花样的朝云安直接在本市买下一块地皮,送给朝阳。
陆湛澄和朝阳开玩笑,“你爸爸再多来几次,你的资产就要超过我了。”
朝阳苦笑,“得找机会还回去。”
陆湛澄笑道:“他是想在还能做主之前,多给你些东西,既然知道都是麻烦事,肯定是处理好了才交到你手上,你要还,怎么还?”
朝阳无奈。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月,朝云安的最后一样礼物送去了外公外婆家。
一件婚纱。
司机叔叔悄悄告诉朝阳,说先生一个多月前就想送了,看遍设计稿子,翻遍婚纱杂志,总也不能下决心,婚纱又不同于别的,朝阳到底只能穿一件,便一直拖延到现在,如今,总算是选好了。
朝阳在外婆的帮助下试穿,出屋见到客厅里站着的朝云安时,忽然红了眼眶。
这是一条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非常适合朝阳的裙子。
朝云安看着朝阳,笑了。
朝阳和陆湛澄办的是中式婚礼,朝阳选在外公外婆家出嫁,清晨,陆湛澄来接人的时候,朝阳一身红衣坐在床头。
陆湛澄笔挺西装手持鲜花,见到朝阳,未语先笑。
两个人去客厅敬茶,外公外婆拿出年轻时候的一对金戒指,套在新人手上。
白未晞在一旁,哭成泪人,黎初半抱着她,轻声说话。
给朝云安敬茶时,满厅静悄悄,朝云安也是不言语的人,仔仔细细喝过了茶,也拿出一对戒指,分别戴进新人手上。
朝阳却认得这对戒指。
那是二十多年前,朝云安和曲休的婚戒。
朝云安知道她认了出来,轻声道:“这一刻,就当我们都还在。”
朝阳霎时落泪。
晚上婚宴,厅里人不多,但各个都是熟人,陆远海自告奋勇成了主持人,音乐响起时,朝阳挽着朝云安的手入场,接近十米的红毯,朝阳却像走完了上半生。
陆湛澄就等在红毯尽头,微笑地注视着她。
朝云安走得十分庄重,当他将朝阳的手递给陆湛澄时,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将自己锁了半辈子的老人第一次在朝阳面前失了分寸,他落下泪来,并迅速转身揩去。
旁边酒座上,朝云星深深叹息。
陆湛澄领着朝阳上台,二人一起感谢所有亲朋。
没有来宾,没有贵客,这是一场只属于亲人与好友的婚礼。
陆远海已是老泪纵横,方瞋笑他一把年纪,却也知道老兄弟这些年不容易。
宋翊一直不太好意思面对陆湛澄,翟婷婷因为方璟尧的关系,如今又是好友相待,大大方方过来向朝阳道喜。
易逢领着黎初白未晞给许多多王歆介绍,年轻人很快打成一片,喜笑颜开地互传照片。
另一边,外公外婆各自拉着黎家父母和白母坐在一桌,陆湛澄先前匿名替黎初拉了几个大客户,黎初也是不负所托,有人给了机会工作蒸蒸日上,在同龄人中已是佼佼者,再经营两年,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白母到底不能真小瞧了他。
朝云安和朝云星坐在一起,姐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最后,朝云星忽然道:“看着你这样,我终于也想要个孩子了。”
朝云安问她,“不怕太晚吗?”
“只要有心,人生从来不晚。”朝云星指指朝阳,笑道:“连你这个弟弟都明白了的道理,做姐姐的,还能执迷不悟吗?”
主位上,陆湛澄正贴着朝阳耳朵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什么,朝阳低头浅笑,鬓角一小簇烫曲的发落下来,青春貌美,岁月无欺。
“不像我,也不像她妈妈。”朝云安看着那边的年轻男女,似是不胜酒力,闭目养神,“我这一生,到最后,只剩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