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只叹道:“你这孩子,素来聪明的,怎么到这事上,就犯起糊涂来了?这是什么好事么?我也只是顾虑你的名节,你倒执意往上扑!我原本打算,若是家中当真没有合适的人,我就亲自过去也没什么妨碍。没成想林家却出来说话了,不用说必是你这丫头背后捣的鬼。然而就算林家来压,我也不怕他们。咱家不缺那几两银子,倘或真闹起来,大不了那铺子不开也罢了,我却不能叫人牵着咱们头皮。我只问你一句话,那铺子你是真心想管么?不是一时兴起,生个新文出来玩耍?”
傅月明赶忙笑道:“父亲话重了,女儿再不懂事,也还明白道理。哪里有拿着正经生意当玩意儿的?我是实心实意的想管,一来家中并无兄弟,父亲如今渐渐上了年纪,我也想替父亲略分担些;二来,也如我前日所说,当真是想习学些生意往来,人情世故。将来出阁过去,也不至两眼黑,说话行事惹人耻笑。”
傅沐槐沉吟片刻,便即说道:“既是你这等说,那也罢了。我权当拿这铺子与你历练,只是你也要先答允我两件事,不然我是断然不放你出门的。”
傅月明忙回道:“父亲的吩咐,我自然是要依从的。”
傅沐槐却笑道:“你几时听过话来?连你的终身大事,也是自己拿的主意。饭做熟了,才叫我们知道!通徽州城有谁家的女儿如你这般放肆?也就是我与你母亲溺爱的缘故了,搁在别人家里,你有九层皮也不够揭哩!”说着,笑了一回,方才言道:“这头一件,你每日早上辰时二刻出门,过了申时便要归家,若迟上一刻,隔日便不许你出门。每日若要去时,必要先向你母亲禀告,乘坐轿子,家人跟随,回来时也得如此。这是第一件,这第二件,到了铺子里,只许你在后头屋里坐了,门前挂上帐子,立上屏风,堂上有事要伙计告与丫头,再叫丫头传话进去,却不许你自作主张,就走到外头来出头,让什么人撞见,可不是闹着玩的。此二件事,你若但凡违了一桩,那不管你再说什么请了谁来说项,我都不准你再上铺子里去。”
傅月明破涕为笑道:“父亲的话,便是金科玉律,女儿再无不从的道理。”说毕,又上前嬲着傅沐槐的胳膊,缠磨撒了半日的娇。
傅沐槐禁不住她纠缠,只得说道:“这么大的丫头了,还在老子跟前撒娇呢,成什么样子!平日里就有个大人的模样,唯独闯祸的时候就拿出这幅样子来,真叫人无话可说的。”
傅月明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仍旧说东谈西,又商议何日开张。
傅沐槐说道:“我请街上的阴阳徐先生看过了,说近来的日子都不好,独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宜破土、开张,我心里想着就选那日罢了。铺子虽说修缮已毕,家什也都有了,还有些细处需得料理。再则,也得叫林家送了绣品过来。”
傅月明闻言,也颔首道:“这说的也是,趁着这几日,父亲就把我前些日子说的法子使了罢。也算为咱们家新铺子造些声势出来。”
傅沐槐笑道:“独数你的鬼主意多,这也罢了。”笑着,因想起一件事,又随口问道:“你倒是怎么想起叫那个长更充铺里伙计的?他平日里只在乡下采办柴米,少往后头来,你该没见过他几面。”
傅月明心头微微一震,面上倒是神色如常,仍然笑道:“他虽少往后头来,然而前些时候母亲病倒,家里大小事都是女儿操持的。这长更买办柴米,少不得要进后头来算账。女儿看他为人忠厚老实,又懂些生意往来,算账也清楚,还识得几个字。昨日爹爹说铺里无人,女儿便想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便荐了他来。父亲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傅沐槐说道:“这倒不是,只是因想起来,便随口问问罢了。”说毕,又看时辰不早,便道:“天也晚了,你回去睡罢。我也要安置了,明儿又是一日的事体。”
傅月明闻说,便告退去了。
走到楼外,仰头只见皓月当空,天悬星河,倒是一派清和夜色。她立在阶下,看了一会儿这旖旎月色,不觉思绪如飞,只想那这片月色是否也照在京城那人身上。
须臾,小玉出门倒水,见她在廊下立着,便问道:“姑娘怎么不进来?这夜凉风寒,仔细风扑了身子。”
傅月明听闻,才觉果然有些透骨的寒冷,连忙走进室内。
进得室内,那唐春娇迎了出来,笑意盈腮,殷勤服侍,与前番并无两样。
因时候已晚,傅月明梳洗过,便即睡下。当夜就觉得身上不时发冷,盖了两床被子也不觉暖和。隔日起来,更是头沉身重,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