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有些事情,太清楚了,不仅是自讨没趣、自讨苦吃,甚至还可能是自我虐待!
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根一直都长在她心底的毒刺,终于以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开始抽枝发芽,开出了噩梦一样的花来。
她就那样带着泪水听着他们叙旧,听着他们毫无距离的闲谈,听着那段她从来都没有权利介入的时光,听着他们的遗憾,听着他真诚的赞美,原来宋书煜也有这样温柔怅然的嗓音啊!
她好奇又贪婪地听着,恨不得耳朵变成精灵的,长长的,什么都能听得更清晰。
“你一点儿都没有变,偶尔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言都会结巴。”梅晓楠的话让桑红的心顿时千疮百孔——因为同样的话,宋书煜和她说过无数遍!
原来,那些出现在爱情故事里的事情都可能在生活里上演——因为思念一个人,你会穿他的衣服或者鞋子,桑红看看自己的脚和袍子一样的男士绒衣,而因为思念,会模仿你想念的那个人说同样的话——在她认为他是宠溺地怜惜的时候,他显然在想着那个最初说出这句话的女人!
他那饱含热情的赞美和语调,是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那种带着敬慕的欣赏,那种平等相待的温和,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宋书煜眼帘之间的光彩。
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纳闷地拿起手机看看,是停了。
她抓着手机疯了一样地跑回卧室,拿着座机拨通了宋书煜的电话,听着宋书煜低沉好听的声音重新在电话那端响起,她的手按下了手机上的回拨键,拨的是那个陌生的号码——片刻之后,一声嘹亮的女声外语歌曲从宋书煜说话的背景里隐约传来。
梅晓楠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号码,快速地接通了,她噙着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刻意地让桑红听到宋书煜对着电话说话的声音,然后礼貌地对宋书煜做了个手势,闪身进到了远处的洗手间。
宋书煜听到梅晓楠的手机悦铃,隐隐皱了眉头,她竟然不调静音!
无论她是不是无意,宋书煜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他很不尊重,他想了一下,在和他见面的那些私人场合了,他还没有听到过什么人的手机悦铃响过。
更难以理解的是,桑红用卧室的号码给他打电话,却不说一句话就挂断了。
桑红再一次为自己的聪明敏捷而痛恨不已,她粉碎了最后的一丝梦幻,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宋书煜真的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喂,小丫头,不,应该喊你杀人犯小姐才对,啧啧,瞧我这记性,几乎忘记了,你不仅仅是个杀人犯,还是一个卑鄙的窃贼,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偷走了属于我幸福;”
桑红擦了一把泪水,她拿起手机开了免提,就把梅晓楠的声音对准了话筒,可是,她悲催地发现,那电话竟然挂了。
她连忙回拨宋书煜的号码——那边正在占线。
宋书煜正在回拨,打她的手机占线,打卧室的电话占线,这到底怎么回事?
桑红欲哭无泪,她只是一遍遍地拨打着宋书煜那一直占线的号码,听着梅晓楠那恶毒的声音传来:“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你看到了,也听到了,他在客厅对着你撒谎,我嘛,正在浴室洗澡,你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我回来了,他就回到了我身边,而你,明天等待你的将是——铺天盖地的杀人嫌疑犯的新闻;良宵苦短,一会儿他还要回去安抚不知道怎么才能甩脱的你,或者顺其自然地送你进到监狱是他最好的选择,好了,我很仁慈的,今晚我会放他回家。”
梅晓楠的声音宣战一般地响起,直接就击碎了桑红的心理防线,今天宋书煜对于叶家不闻不问的态度,任凭外公一个人去做,这态度说明了什么?
秦洛水提出让宋书煜先控制了梅晓楠,被他明显地拒绝,而且还毫不犹豫地给秦洛水脸色看,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难道,梅晓楠在做这些的时候,已经率先知会了宋书煜?
他们俩在一起密谋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证明自己猜想的方向靠拢。
桑红心底翻滚着的阴暗的恐惧很快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吞噬了她的神智。
她抱着膝盖坐着,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却不知道擦,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即将崩塌。
桑红的大脑里纠缠着梅晓楠说话时候作为背景的水声,她在想宋书煜是不是已经丢下手机和那个女人一起洗澡了?
她在哪里?
宾馆?酒店?还是那个女人的住处?
刚才听到的梅晓楠说话的背景中,淋浴蓬蓬头流出的哗哗水声,自然就代表着梅晓楠那边有一个华丽的包房。
有电视,有沙发,有空调,有厚实的窗帘和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或许还有音乐,烛光,甚至巨大的按摩浴缸,飘着玫瑰花瓣的洗澡水,还有他们彼此思念了无数年的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桑红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阻滞,她闷哼一声一拳砸在衣柜的玻璃推拉门上,高强度的抗震玻璃只是被她打出了一个拳头的凹痕而已,围着那个拳头的痕迹,周围是花纹一样的裂痕,一丝丝地向着周围蔓延——桑红眯眼望着那越来越清晰和庞大的裂痕的面积,心想,是不是所有的裂痕都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只要有外力的作用,都会一点点地蔓延开,直至破裂?
拳头上的刺痛,让她的大脑觉得不再那么懵然欲裂了,她甚至连手皮擦烂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走出卧室,垂头坐在二楼拐角的台阶上,难受地推开了窗户,将头探出窗外,刺骨的夜风凉得她头脑一激灵,她忽然觉得这些都是梦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