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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嘉懋见着杨老夫人出现在眼前,惊喜交加,急急忙忙朝门边跨出一步,伸手便将她扶住:“外祖母,你慢些走。”
杨老夫人笑眯眯的看了嘉懋一眼:“怎么脸色就这样不好?昨晚没睡安稳?”
嘉懋神色有几分沮丧:“外祖母,怎么能睡安稳?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容大奶奶,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曼娘,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与嘉懋说说话儿,你们今日才搬进来,园子里头可少不了你这个当家主母。”杨老夫人见着嘉懋那样儿,知道他忌恨着有母亲在场,不想多说什么,借故将容大奶奶支使了出去。
“外祖母!”容大奶奶才一转身出了门,嘉懋便改了脸色,他的声音恳切,一双眼睛望着杨老夫人,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来:“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娶相宜,哪怕是抗旨,我也要娶她!”
“抗旨?”杨老夫人呵呵一笑:“你抗旨了,你们容家怎么办?”
“外祖母,我准备自请出族,不再做容家子弟!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与她的容身之处?一定要依附着容家而活着不成?”嘉懋说得十分坚定,眼神灼灼:“我不能一次又一次让相宜失望,我必须护得她的周全,让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杨老夫人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嘉懋,你有这想法很好,外祖母觉得你真是长大了,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只会求着外祖母帮忙,可现儿你却知道自己想法子了。”
“自请出族,这个法子好不好?”嘉懋听着杨老夫人赞扬他,容色开始纾解:“我也觉得我现在慢慢变得有担当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容嘉懋,那个容嘉懋,受尽家中宠爱,同时也对这个家族俯首帖耳,不敢做出半分与孝道背离的事情来。可现在的容嘉懋,却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的需求,他不要再过前世那种违背本意的生活,没有热情,没有盼头,就如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她就是自己生活里的那抹微光,遥遥的在前边,一线光亮吸引着他往那边过去。
嘉懋想到相宜,心都要软了,眉眼间也有了温柔的神色:“外祖母,昔日你自请出族,相宜也是自请出族,难道你们女子有这个勇气,我这个七尺男儿却做不得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只要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出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在那个发黄的本子上少写个名字罢了。”
杨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嘉懋,你能想得通就好。”
“外祖母,我还是准备继续与相宜逃走,以后还请你多开导母亲,我们安定下来以后会来看她的。”嘉懋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也舍不得她,可母亲却是不支持我的,没有法子,我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
“若是能既尽孝道,又能娶到相宜呢?”杨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嘉懋,你何必想得这般悲凉!”
“外祖母,你肯帮嘉懋与相宜?”听着杨老夫人话里有话,嘉懋兴奋得睁大了眼睛:“真得吗?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嘉懋,外祖母可以保证,你与相宜肯定是会成亲的。”杨老夫人才说话这话,嘉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外祖母!”他爬了起来,身子前倾,讨好的帮着杨老夫人“我就知道,外祖母最喜欢嘉懋了!怎么会看着嘉懋受苦不出手呢!”他讨好的揉着杨老夫人的手:“外祖母,你准备怎么做?”
见着嘉懋兴奋成了那模样,差点没有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杨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嘉懋,你快些停下,外祖母还得让你来帮着演一场戏,到时候好解了你母亲的心结,相宜嫁给你以后才会过得舒服自在。”
“演戏?”嘉懋有几分疑惑:“演什么戏?外祖母进宫请了皇上的圣旨,那不就成了?”
“可你有没有想到过相宜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可以问皇上讨一张圣旨,相宜嫁进容府,容家的长辈只怕是都不大欢喜,若是你母亲有心结,你祖母想要刁难她,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去协调长辈与妻子之间的关系?还不如成亲之前让你母亲看清楚,相宜才是那个你真正值得娶的人,那么以后相宜在容府就会日子好过,你也不必为难。”
嘉懋低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外祖母说的有理,还请外祖母教嘉懋,究竟该怎么做?”
“你也不必做什么,就是坚持住,一个月不见相宜,那就可以了。”杨老夫人将嘉懋的肩膀压住:“一个月,你能不能忍耐得住?”
“我忍。”嘉懋笑了起来:“只要能与相宜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肯定要忍啦!”外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杏色的门帘儿一晃,宝清与宝琳从外边走了进来,两人都笑嘻嘻的,走到嘉懋前边,宝清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却是一个牛皮信封:“宜姐姐要我交给你的,讨个主意呢。”
嘉懋急急忙忙抽出信纸,才看了几行,脸色就渐渐的凝重了起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信攥在手中,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子来:“外祖母,相宜竟然想抛下我,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杨老夫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嘉懋,相宜离了你,也能过好她的小日子,你现在着急了罢?”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嘉懋将那信纸团成一团,心中苦涩,早些时候,两人还是柔情蜜意,遭受了一点挫折,相宜竟然又驻足不前了。
“表哥,我觉得你想错了。”见着嘉懋脸色不好,宝琳在旁边出言安慰他:“我今日见到宜姐姐的时候,她正站在天心苑门口,想来是去找你的,我瞧着宜姐姐脸色不好,心里肯定很难过,她写信给你的时候,眼中泪珠子闪闪,都快要落下来了。”
“相宜。”嘉懋忽然又醒悟过来,相宜肯定还是在为他考虑,不想他左右为难,这才故意写这样的话,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决心,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优柔寡断,只听家中吩咐的容嘉懋:“外祖母,我忍耐一个月不见她,你可以要妥善安排好,我要尽快与相宜在一起,免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一切都是我掌握之中。”
哗啦啦的一声响,几只鸟儿从枝头蒲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落日的余晖,在空中翱翔,洒下一点点金色的影子。
院子里桃花开得更盛了,夕阳给花朵涂上了一层金粉般,让那点点粉红变得更加娇艳。相宜坐在抄手游廊的木头上边,眼睛望着那不断从枝头飘零的花瓣,心中忐忑不安,宝清与宝琳去了长宁侯府这么久,为何还不见回来?
“姑娘,外边起风了,进来罢。”方嫂站在门口,怜惜的看了一眼相宜,心中委实有些难受,老夫人只说有把握让姑娘与容大少爷成亲,可却没说大概要多长时间,只盼这遭罪的日子要短些就好。
“方嫂,华阳那边来信了没有?”相宜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凝视着碧色的树木,忽然想起了华阳来:“要不是咱们回华阳一趟,去看看翠叶茶园那边今年的出产?华阳春被皇上定为贡茶,可得要上心一点才好。”
“姑娘,你想回华阳?”方嫂看了相宜一眼,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咱们明日动身,快些赶路,到华阳差不多能见着第一批明前茶赶制出来。”
“让我想想。”相宜站在那里,忽然犹豫起来,她想回华阳,又想留在京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让她踟蹰不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果决,此刻一点也不见。
“宜姐姐,宜姐姐!”宝清从外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相宜脸色一白:“怎么了?”
“我表哥被姑母关起来了,不让他出门见人!”宝清将那封信从荷包里掏了出来,有些歉意的递给了相宜:“宜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能帮上你的忙!”
“什么?关起来了?”相宜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表哥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特地喊了我姑母进宫,说她管教不力,一定要姑母将表哥好好看管,一定让他……”宝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相宜,声音低低:“让他娶那个薛家的小姐。”
“嘉懋!”相宜眼前一黑,伸手抓住了护栏,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没想到今生比前世更严峻,她与嘉懋愈是反抗,受到的磨难就越多。
“宜姐姐……”宝清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相宜:“你可要好好的,别太担心,表哥肯定有法子出来找你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相宜登门探嘉懋
朱红的大门簇新发亮,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刚刚油漆过,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黄铜梅花钉上头,闪闪发亮。一线米黄色的院墙,上边有着黑色的盖瓦,从院墙上头伸出了密密匝匝的树枝,上头点缀着绿色的芽苞,让人看了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相宜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嫂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进去还是不去进去?”
“进去。”相宜沉下心来,迈步朝那台阶走了过去。
“请问是谁家的小姐?”门房站起身来,打量了相宜一眼,自家主子昨日才搬进来,今日就来访客了?还是一位年轻姑娘,瞧着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方嫂走上前去,将杨老夫人的名剌递了过去:“我们家姑娘是从杨府来的,还请让管事妈妈前去通传下。”
那门房接过名剌瞥了一眼,见着杨老夫人的名字,笑了起来:“原来是主家的亲戚呢,我才刚刚来,却是不认得,还请稍等,我这就让管事的婆子带你们进去。”
容家的园子乃是皇上钦赐,在京城里说起来也不算小,只是没有杨家园子那般大,小半刻功夫不足,就已经见着那绿树从中翘出的飞檐,前头带路的婆子伸手指着那一角挂着铃铛的屋檐,笑着道:“那边就是主院。”
相宜望了望那飞檐,见上边还蹲了一尊小小石像,似乎是老虎,又似乎是狮子,瞧着果然气派,容家本来就是大周朝的旧世家了,现在被封了长宁侯,又算得上是新贵,这旧世家与新贵都集中在一府之上,这装修用料,少不得要选华贵些的。
容大奶奶此时正坐在堂屋里头写账簿子,那些管事妈妈们已经拿了对牌支了银子,各自去行事,金枝与银叶伺候在一旁,帮着研墨。一本新的账簿子才翻开,雪白的纸张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大奶奶,外边有位姓骆的小姐找您。”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弯了弯腰:“正在外边长廊下头站着呢,要不要让她进来?”
“姓骆的小姐?”容大奶奶放下笔,那个骆相宜过来了?她倒还是有些胆色,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她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母亲一直在说这骆相宜的好处,她自己也知道凡事要多变通,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一个人,可她却还是有些介怀,这骆相宜,怎么就能得了自己儿子的青眼,让嘉懋为了她,宁可放弃一切?
容大奶奶的手平平放在膝盖上,瞧着从容淡定,可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满不是滋味,瞧着慢慢走近的相宜,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与七年前见着的骆相宜,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模样虽然还是那样,可那份神情气度,却早已不同。
“容夫人。”相宜朝容大奶奶行了一礼:“今日冒昧前来拜访,相宜有些话想要来请教。”
“骆小姐请坐。”容大奶奶指了指右首的座位:“金花,给骆小姐奉茶。”
相宜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直视容大奶奶,让她没有回避的余地:“容夫人,我想请问,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有没有错?”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幸福,有些幸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幸福。”容大奶奶瞧了相宜一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骆小姐,你觉得嫁给嘉懋就会幸福一辈子?长宁侯府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相处的。”
“容夫人,什么都讲求事在人为,若是相宜凭着一颗真心,未必就不能将一些人的心捂热。”相宜已经豁出了脸面,今日是她最后一博,若容家还是固执己见不肯接受她,或许她就该安静的离开。
他有他的生活,而自己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两人过得都好,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容大奶奶听着相宜的话,颇为惊诧,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丝愧疚,骆相宜竟然能这般开诚布公的与她说这些话,看起来这姑娘真是心无城府。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相宜一眼,生得眉目精致,好一个美人儿。
“唉……骆小姐,这长宁侯府,还不是我能当家作主的,我上边还有公公婆婆,长宁侯是我夫君的父亲,府里头哪里轮得上我来说话?”容夫人心中虽然已有动摇,可还是决定硬起心肠来,按照杨老夫人交代的去说:“还请骆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嘉懋。”
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骆小姐,我本来还想去杨府找你,没想到你却自己找了过来。嘉懋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每日吃饭都只得一碗……”容大奶奶声音里有一丝丝颤抖,眼中充满了一种绝望:“他总是与我说,和你已经有了百年之约,他绝不能辜负你,若是府里不让他娶你,他宁可绝食而亡。”
“什么?绝食?”相宜忽然就乱了阵脚,心中涌现出浓浓的酸楚:“容夫人,请让我去见见他,我要见到他!”
容夫人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去见他这一次,见不了他一世,该分开的人总是要分开的,何必这般藕断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