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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就该长相厮守,这句话在相宜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一个晚上,到半夜之前,她都差不多没有合眼。
杨老太爷对于嘉懋与宝柱想要跟着尕拉尔去北狄的事情大为赞赏:“好样的,男儿就当为国效力!你们回去过年也不外乎是跟着祭拜祖先,另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吃吃喝喝,跟着你们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这不是在浪费光阴!”
“祖父,你可得跟我娘说清楚,我马上就去写封家书,还请祖父替我交给她。”宝柱听着祖父赞成自己去北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母亲上回写了信过来,催着他向崔大将军请假回去,他一直没有按着她吩咐去做,这次又不回京城过年,只怕母亲会十分怨恨了:“我帮尕拉尔搞定北狄的事情,就回京城去看我母亲,祖父帮我好好跟我母亲说说。”
杨老太爷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嘉懋也托杨老太爷跟祖父祖母说一句,他根本就不想写信回去——写信回去的结果是得长辈一顿骂罢了,还不如让杨老太爷好好去解释,他们是平辈,总要彼此照顾颜面,即使有脾气也不好发出来了。
就这么做了决定,方嫂陪着相宜在玉泉关等着他们回来,连翘跟着嘉懋宝柱陪了尕拉尔去北狄,林茂蓉第二日就跟着杨老太爷回京城去。
相宜抬眼望了望嘉懋,见他容色淡淡,仿佛没有半分怪罪的神色,心中却依旧还是忐忑不安,晚上躺到床上,怎么也没法子入睡。
今日白天的事情,从她脑海里一一的过了遍,仿佛是那鲜明的图画,怎么也抹不掉,她记得嘉懋的目光,那般深深的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她并不是不想陪他去,只是……相宜一把抓住了床褥,心中懊悔不堪,那时候方嫂说她资质不够,不能习武,她也就放纵了自己,只是跟着练了些根基,养身护体的吐纳之术,若是知道将来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会要求着学些防身的功夫。
床褥簌簌的响声本来很轻微,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十分刺耳,对面小床上的连翘翻了个身,眼睛朝相宜望了过来:“姑娘,怎么了?你睡不着?”
相宜点了点头:“我心中就像搁着什么东西,总是没办法睡。”
“姑娘,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连翘翻身起来,摸着衣裳披伤,开始系盘花扣子,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我也睡不着哪。”
相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好。”
两人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轻手轻脚经过了长长的走廊,快要到嘉懋那房间门口时,就听着里边传来了一声咳嗽,相宜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望了望他的窗户。
一线微微的黄色的灯透过窗户露了出来,将木头走廊照出了灰扑扑的颜色,原来嘉懋还没有睡,相宜站在窗户边上,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敲了敲窗户,低声道:“嘉懋,你还没歇息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嘉懋站在门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相宜站在那里,也一眨不眨的望着嘉懋,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与苦涩的心情交织,让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连翘很是识趣,悄悄的退后了一步:“姑娘,我就在走廊这里,你与容大少爷说完话回房就喊我一声。”
嘉懋一把抓住了相宜的手腕:“相宜,走,我们到外头还去转转。”
相宜微微点头,两人携手下了楼梯,虽然脚步声不大,可踩着木头咯吱作响,在这夜色深深里,一步一步都是清脆有声。两人手拉着手,温热的气息在指尖流动,从他的手上溜出,到了她的心里。
初冬的西北有些寒冷,地上一片银霜如水,可月亮却是诡异的暗黄,边缘还有一层深深的红晕,仿佛是那端阳节的咸鸭蛋的芯子,只是没有那般圆润。
“相宜,你怎么了?睡不着?”嘉懋小心翼翼的将相宜的手拢在了自己手心,搓了搓她细嫩的手背:“外边比屋子里要冷,咱们说说话就回去。”
“嘉懋,你有没有怪我?”相宜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觉得有些艰难,分明自己就没有做好,还要强迫嘉懋说自己做的事情没错么?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比连翘都不如。
“怪你?怪你什么?”嘉懋含笑看着相宜,微微摇了摇头:“你想要跟着去,我都舍不得,怕你一路吃苦,怕你禁不住北狄的寒霜。你该是好好的呆在玉泉关,而不是跟着我们去吃苦的,相宜,你别再提这事情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心。”
“嘉懋……”他越是这般说,相宜便越觉得有些难受,听着嘉懋的口气,去北狄只是路上边有寒苦而已,她怎么能放心放意的让他去北狄而自己只在玉泉关等他的消息?似乎有一颗火种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呼”的一声烧了起来,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热热的一片,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怯怯的张开,想像连翘抱住尕拉尔一般去抱住嘉懋,可两只手张开,却怎么样也围不拢去,她扯住了嘉懋的衣裳两侧,僵硬的停留在那里。
“相宜,你怎么了?”嘉懋见着相宜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来抱我?”
心头忽然一动,相宜只觉整张脸孔都红了一片,她低下头去,声音细细:“谁想来抱你,莫要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够了衣裳没有。”
嘉懋猛的伸手一围,就将相宜拥在了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将手伸到我后背来,这样就可以将我抱住了。”
相宜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即使隔着这么多衣裳,她还是能感受到嘉懋那有力的心跳。嘉懋的眼神与她的交织在一处,缠绵不歇,让她的羞怯慢慢的消除,她开始伸直的双手,牢牢将嘉懋的腰拢住:“嘉懋……”她的声音逐渐坚定了起来:“我也想跟着你去北狄,我不想与你分开。”
“可是……”嘉懋没想到相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你身子弱,怎么能吃得消,你还是在玉泉关等着我们回来。”
“不不不,我不能在这里等着,连翘能去,我有方嫂护着也能去。我想了很久,北狄与大周又不是壁垒分明,无人来往,其间还是有一条商道的,咱们可以假装是贩卖茶叶的,这样就不会太显山露水。”相宜瞬间执拗了起来:“我们该在一起的,如何能分离?嘉懋,答应我,让我跟去北狄。”她的头伏在嘉懋的肩膀上,一边感受着他的温情,一边细声道:“我也要和连翘一起去。”
“贩卖茶叶?这点子倒是可行。”嘉懋有几分惊奇:“相宜,你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想过要将粗茶卖到北狄那边去,北狄人喜欢喝奶茶,他们每日差不多都要喝一回两回,若是能将这生意在北狄做开,那定然能赚上一大笔银子。”相宜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上微微生出淡淡的红色来:“咱们可以一边做生意,一边与北狄那些人暗地里接头,这样不会被人看得出来,掩盖了身份。”
“相宜,你只有在说到生意的时候才会这般有精神,声音也大多了。”嘉懋叹了一口气,将相宜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低低道:“能不能大声的说几句我喜欢容嘉懋?就如连翘对尕拉尔那般热情?”
“嘉懋!”相宜扭动了下身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她高声喊出这句话,她两辈子都从未尝试过。嘉懋的眼睛盯着她,让她越发的窘迫起来,她清了清喉咙:“嘉懋……”
“你不愿意说,那就是不喜欢我。”嘉懋叹息了一声:“相宜,你心底里并没有我。”
“我喜欢容嘉懋!我喜欢容嘉懋!”嘉懋那伤感的声音让相宜好一阵难过,她横了横心,闭着眼睛喊了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全身便轻松了不少,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嘉懋的脸孔就在自己面前,晶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春日般温暖。
“我喜欢你,相宜。”嘉懋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嘴唇微微碰着她的耳朵,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盘旋,让她好一阵发痒:“我喜欢骆相宜,喜欢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我没有好好珍惜她,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溜走。”
“嘉懋,我也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相宜觉得喉头哽咽,差点要泣不成声。
一张柔软的嘴唇落了下来,带着温柔似水的柔情,相宜微微闭上眼睛,将她的花瓣绽开,接受了初冬里最甘美的夜露。
那是最清冽的山泉,那是最火热的熔浆,那是从高山上奔腾而下带着千年冰川融化的雪水,忽然间爆发了出来,那洪流猛然而至,一眨眼就将她吞没在无穷无尽的柔情里。她伸手抱住了嘉懋,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尽情的享受着他带来的欢愉。
第二百三十七章两姐妹恩断义绝
号角声悠远深长,将初冬的白雾划破,站在朦朦胧胧的雾里,听着那号角呦呦,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隔得很远。
林茂蓉站在相宜身边,有些不舍:“宜妹妹,你可要早些回京城来,咱们上元节还一道去看花灯。”
相宜点了点头:“我自然是要尽快回去的,你一路仔细些。”
“我知道。”林茂蓉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紫萧:“有她陪着我呢。”
若不是杨老太爷返京,还有王副将领五百人回兵部交差,相宜还真不敢让林茂蓉独自回京城,现在有这么多人作伴,路上是没什么大碍了。
林茂蓉昨儿买了数十张皮子,有狐狸皮毛,也有熊皮豹皮,看见好的,她都想买,无奈带来的银子太少,还跟相宜借了三百多两才将带回京城的土仪买齐。宝柱帮着她将那些土仪放到马车上,差不多堆了半车,林茂蓉见着高高堆起的货物,笑了起来:“总算是要少挨几句骂了。”
相宜叹气,心中暗道,也就是林茂蓉这般被惯坏了,才会将事情想得这般轻松,若是旁人家的小姐,回府以后,只怕是会被关上个一年半载的不让出来了。也不知道林夫人收到林茂蓉的信没有,或许会派下人过来接她回京城呢。
“宜妹妹,记得早些回来!”林茂蓉挥了挥手,钻进了马车,侧面的软帘一掀,那张小小的圆盘子脸就出现在那里,她趴在小窗上头向众人挥了挥手:“大家京城见!”眼睛虽然笑嘻嘻的看了一圈,但最后却留在了宝柱的身上。
宝柱今日穿的是一身银色盔甲,瞧着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英武,那头盔将他的剑眉星目更是衬得飞扬了起来,见着林茂蓉看自己,宝柱笑了笑:“林大小姐,等我们回京城,你过杨府来玩。”
“我肯定会来的,你等着。”林茂蓉哈哈一笑,将软帘放了下来,车夫一甩鞭子,马车辘辘的朝那边校场奔了过去。
“走,咱们去商量下到底怎么去北狄。”嘉懋拍了拍宝柱的肩膀:“相宜也要跟着去。”
“什么?”宝柱大吃了一惊,伸手指向相宜,声音都高了几分:“嘉懋,你答应她了?你怎么能让相宜去?”
“表哥,是我自己要去的。”相宜走上前去,眼神坚定:“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你……”宝柱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方嫂在一旁开口道:“杨二少爷,我们都去罢,连翘与尕拉尔是我一手教大的,我心中还是不放心他们两人,可也不能将姑娘一个人留在玉泉关,索性一路过去,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只要到了北狄的都城,你们去做你们的大事,我陪着姑娘在客栈,到外边去联系商铺卖茶叶,也没什么危险事儿。”
“可不是?咱们扮作买卖茶叶的客商,谁会怀疑?”相宜笑了笑,扭身就往客栈楼上走:“我先去安排下骆相钰。”
她没办法亲亲热热喊骆相钰为妹妹,毕竟两人的渊源实在让她没办法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呼出来。昨晚与嘉懋说好要去北狄,她就一直在想如何安置骆相钰,本来想让她跟着林茂蓉一道回大周去,可没想到昨日她被宝柱扔到水井里得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根本没法子挪动她。
相宜想来想去,决定给骆相钰请个照看的婆子,留一笔银子给她,等她身子好了,便跟着那些商队回大周去。她不可能让骆相钰跟着她去京城,她还没有好心到那种地步,广陵高百万家里,自然有骆相钰容身的地方——骆相珲不就住到外祖家去了?高家不算小气,就连外孙都能容,更别说外孙女了。
若是按着相宜的本心,她很想将骆相钰扔到这里不管不问,可是想到骆相钰从小被人拐卖,也吃过不少苦头,心中还是有些许同情,好人做到底,送些银子给她回家也便是了。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骆相钰的房门前边,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人回答,但门板却微微晃动了一下,看来请来照顾的婆子刚刚出去煎药了,这门才会是虚掩着。
相宜推开门走了进去,一阵难闻的药味直扑扑的冲进了鼻子。
骆相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已经睁开,可却有些无神,见着相宜进来,骆相钰哑声道:“你来作甚?”
“骆相钰,不管怎么样,你从这血亲上来说是我妹妹,我自然要照顾你一二。”相宜走到了床边,低头看了看骆相钰,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何苦要拿那药去害容大少爷!”
“什么叫做去害容大少爷,你又知道什么!”骆相钰的声音嘶哑,仿佛那竹片被劈裂的声响:“我喜欢他,想趁他还没认出是我来之前与他欢好,这有什么不对?”她转过眼来瞟了相宜一下,嘴角浮现出笑容来:“你喜欢他是不是?我就想让你亲眼瞧见他与我在床上滚动的那个场景,只可惜……”
“无耻!”连翘从外边冲了进来,满脸愤怒,伸手指着骆相钰骂道:“你跟你母亲一样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