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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政东待张蒙出去之后,又继续着文件,从这些文件中基本上就能出绵西市政府运行的大体情况,所以陆政东得很是专注,一边,陆政东一边也思索着,似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时,副市长杨忻州敲门进来,陆政东才回过神来,这么一大上午,也就杨忻州来汇报工作,难怪总觉得缺少什么呢。
按理说,新市长第一天上班,应该有很多人来汇报工作才是。但直到现在,也就这么一个副市长上门,下面行局重要职能部门的领导一个都没来,甚至比当年到宜蓝上任的第一天还不如,这反倒是和昨天的欢迎,以及他在省城的时候访客不断形成巨大的落差。
陆政东也大体能猜到,到省城来的,估计都是市里比较边缘化的人物,这些人在省里的时候已经来过,自觉自己靠后,今天是不会来汇报工作的了,但那些没来过的重要部门也不登门,来绵西这池水比想象的还要深啊!
杨忻州这个副市长分管扶贫、粮食、档案等工作,分管的是市里最不重要的事情,在所有的副市长中敬陪末座,汇报的也都是一些琐碎之事,但能来就是好事,能来就说明他的心是向着组织的。
杨忻州也是自个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按他的想法,新市长第一天上班,办公室肯定是门庭若市。自己去早了也排不上号,不去肯定也是不对头的,所以在上午临近下班又没下班的时候,他才来敲陆政东的门。
陆政东之前做过扶贫办主任,对这一块很熟悉,也就询问着杨忻州这方面的情况。
杨忻州扼要的介绍了一番,最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陆市长,您之前也管过扶贫工作,有个事情,还得请您费心。不然我这工作是没办法开展了。”
陆政东心里也微微一动:杨忻州分管的这一块其实很轻松,什么事情让他没法开展工作了?
陆政东微微点头:
“请讲,工作上有什么难题大家想办法。”
杨忻州道:
“陈书记在的时候,还是比较重视扶贫工作这一块的,对扶贫机构队伍建设、扶贫投入上都重视有加。在春节后决定市财政预算外拿出三百万元作为解决农村困难家庭秋粮种植的专项经费。但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下面该宣传的宣传了,该动员的动员了,但资金却迟迟到不了位。我每次给财政局打电话,财政局都说没钱,让我再等等,可下面的那些扶贫对象等不了,再等下去,都已经过季节了。下面意见很大,说是我们市政府和扶贫办把这笔钱给挪用了……”
陆政东微微点点头,没说话,脑海里想着财政局的事情,绵西财政局的局长金忠彪是现人大主任、原市委书记张新普提拔起来的。是历经三任市长的三朝元老了。
在西河,大家对书记和市长有一个很通俗的说法:书记管帽子,市长管袋子,通俗一点就是书记掌管人事大权,市长掌管财政大权,财政向来强调一杆笔。市长根据分工,都把财政签字权牢牢控制手中,所以在财政局局长的人选上,就是市长再弱势,书记要管帽子,在财政局长的人选上也得征求市长的意见,市长要指挥得动,没有市长点头。市委书记通常也不能独断专行,而金忠彪能经历三任市长而不倒,难不成是南唐时代的冯唐一类的不倒翁角色?
陆政东心里琢磨着,来这个金忠彪也是个人物。
陆政东沉吟了一下问道:
“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事情,喻市长了解吗?”
“喻市长也清楚……”
喻明和清楚却没有办,要么是市里确实财政吃紧,要么是有其他原因,陆政东没摸清楚情况,肯定是不会胡乱就点头,但如果不给杨忻州一个说法,这第一个上门的恐怕心里也拔凉拔凉的,于是道:
“这关系到一些贫困家庭今后一年的生计问题,马虎不得,我和喻市长商量一下,尽快把这事给解决了。”
杨忻州听陆政东这么说,这才微笑着离开了。
陆政东又从刚到的文件中找出这一项,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又打电话让张蒙到他办公室,问了一下这事。陆政东见张蒙欲说还休,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金忠彪作为老资格的财政局长,怵原来的市委书记陈振龙,却不怵常务副市长喻明和,更不怵敬陪末座的杨忻州了,陈振龙调走了,他也就在这件事上打起了太极了。
财政局长这么强势,肯定后面有强势的人物支持吧,陆政东脑中灵光一闪,他原本想无为而治,但现实的情况是他无为而治,恐怕会被人当成无能而治了,得要敲山震虎,而这个金忠彪正是打击潜在敌人,树立自己威信的好机会。
陆政东于是对张蒙道:
“秘书长,你通知金局长,下午列席碰头会……”
张蒙出去没一会又进了陆政东的办公室,道:
“陆市长,金局长身体有恙,正在医院里检查身体,下午恐怕来不了……”
陆政东心里微微一动,张蒙这话里也颇有意思,恙,小病也,检查,不是住院,说明金忠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按照一般情况,他这个新任市长召唤,不要说金忠彪没什么大病,就是真病了,金忠彪只要能爬得起来,都会赶来参会。即使真来不了,也应该给市长办公室打电话,说明情况,金忠彪不会不知道市长办公室电话。但金忠彪并没有那么做。
张蒙如此讲,其实也是颇琢磨了一下的,这个金忠彪人长得其貌不扬,着温吞吞的,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很骄狂的一个人,这些年在张新普的荫庇下,日子一直很顺,就更助长了他这样的势头,在市里原来除了不敢和书记陈振龙叫板外,连吴金泉都得对其礼让三分。
张蒙这么说。既是提醒陆政东,同时更多的也是想陆政东怎么应对。
陆政东不慌不忙的道:
“秘书长,金局长电话是多少,我亲自给他打电话。”
张蒙见陆政东着势就要去拿手机,赶紧手机拿过来,赶紧拨好号码,递给陆政东,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哪位?”
陆政东平和的道:
“金局长吗?我陆政东。”
“陆市长好。我是金忠彪,您有什么指示?”
金忠彪的声音一下从不耐烦变得毕恭毕敬。
“听说你身体不大好,得多注意注意,市里的医院水平够不够?不够的话,就到省里吧,那里医疗水平和技术水平都比市里要好。我这个市长是知道金局长工作很辛苦的。你放心的去把身体治疗好,要多长的假我给多长的假,半年不行就一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体搞好了才能轻装前进。为党和人民更好的服务,是吧?”
张蒙心里不禁大笑,陆政东不但没发脾气,而是把话说得如沐春风,但实际上的意思却是杀气腾腾:既然你金忠彪干不了,那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