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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回禀了老太君张罗着给晚瑕裁制新衣,订做首饰等物。虽然众人都没明言,不过却都知道这是为了马上的宫里甄选做准备。
晚瑕似乎不大在心,每日还是抽空往临风居这边跑,已经能织简单的花样,不过加针减针上还不甚明白需要指点。若溪见她学得很快,便知她是个聪慧之人;又见几位姑娘唯有她坚持下来,便又知她是个有耐心有毅力之人。
如此一个可人,怎会粗鄙不堪?若溪越发的肯定心里的想法,不由得对这个小姑子刮目相看起来。
“月底宫里就要甄选,四妹妹可是要见圣颜了。”若溪一边捻线一边笑着轻语道,眼睛瞟了她一眼。
却见她眼底一暗,随即低垂下眼帘,似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若溪习惯了她的沉默不语,原就没想要听见她的回应。
谁知她却破天荒地回道:“嫂子有所不知,这甄选入宫想要见到真佛要先经过三审,第四审见到的还不一定是皇上。前三审都是得脸的太监和嬷嬷把关,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会放过。让那些奴才用尺子量,还要探其秘,闻其味,察其肤,真真是受辱!”
若溪闻言一怔,没想到她能跟自己这么多,看来是心里憋屈坏了。听这话她是对甄选入宫很排斥,闻语气却是个孤傲清高之人,哪里有往日怪癖不明白的模样?
“咱们这样的人家要往宫里送人,前三关应该不难过。况且宫里有德妃娘娘帮衬,四妹妹若是入了选不愁没人提携,见圣颜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若溪放下手中的线,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听了眉头紧拧,迟疑了半晌才抬起头,瞧着若溪回道:“二嫂也认为这是天大的荣耀?”
“府中已经出了一位娘娘,若是再有一位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岂是‘荣耀’二字能形容的?况且能进宫侍候皇上,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四妹妹只需放宽心等着就好,府里自然有人帮着周旋打点。依我看妹妹富贵的日子近了,你稍安爀躁!”若溪甜甜的笑着,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却见她听见这番话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大姐姐去了宫里七载,从此我一面都不得见,可见那皇宫是个最华丽不过的大牢笼!父亲不过妻妾几个还每每不得安生,后宫佳丽三千该是如何情形?我一无礀色二无才情三无七窍玲珑心,不敢奢望像大姐姐那般封妃光耀门楣,只求平淡一生即可!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对于我来就是死路一条。”到此处她转红了眼圈,“几年隐忍装愚却终究抵不过世俗命运,可见人是争不过命的!我心里觉得二嫂不同,才每每亲近今日还出套心窝子的话。可不想你竟与旁人一般俗气,算我看错了人!”罢撂下手中的活计扭身就要走。
“噗嗤~”若溪竟笑起来,“难怪是兄妹,就连这闷骚倔强不容人话的脾气都一模一样!”
她听了脚步一滞,抬眼瞧着若溪打趣促狭的目光紧皱的眉头方有些舒展。她复坐下,喝了一口茶让心情平静下来。自打听见要送她进宫的消息,她便吃睡不宁。方才又听见若溪什么家里会打点这事保管成的话,心里就失了方寸,憋在心里的话这才一股脑全部出来。
晚瑕就知道自个这个二嫂不是一般人物,进门三个月就把上上下下都收服了。临风居的梁姨娘不敢跳腾,脾气古怪自闭的侄儿越来越开朗,菲虹自是不用,就连那个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二哥都转了性。太太对二嫂很喜欢,祖母嘴上不可心里也很满意。如此八面玲珑却不逞能好出头,不惹人讨厌,实在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晚瑕总觉得二嫂身上有种想要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劲,几次接触下来越发的喜欢若溪恬静淡定的性子,慢慢就卸下了心中的防备。方才不过是几句话,就被若溪刺激的破了功,她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自个二嫂的厉害。
不过既然伪装被人窥破,她就没有必要在明白人面前再装糊涂。她迟疑了一下道:“二嫂是个真正有福气的人,二哥虽待旁人像块冰,可偏生到了你这里便化成水。”
她往临风居的次数多了,偶见宜宣回来,不消什么做什么,单是他看着若溪的眼神便让人明了。
“其实我没想过要有二嫂这样的好命,只求有那么一丁点的自主。嫁到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若是夫君不喜,便学着三婶母的样子吃斋念佛落个清净也好。”
小小年纪竟如此悲观,若溪听了不由得皱眉,不过她却能理解晚瑕的心情。曾几何时,她身为庶女也是这般的举步维艰,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若溪拍拍她的手,淡淡的笑着道:“一切都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糟糕,心情好了好事才能找上门。你觉得家里会把一个脾气古怪,品味极差的庶女送进宫吗?到时候不能帮衬德妃娘娘不,弄不好还会连累娘娘,惹怒龙颜可不是小事!放心,只要赵姨娘在太太跟前央求几句,这事便铁定成不了了。”
“央求什么?不要把我送进宫去?”她听了一怔。
“错!是想办法在甄选之前让你进宫见德妃娘娘,最好是‘巧遇’皇上。”若溪讳莫如深的笑了,“你的聪慧哪里去了?可见旁观者清!”
她听了眼睛一亮,雀跃的拉住若溪的手,“二嫂果然心比比干多一窍!难怪二哥对二嫂宠得不得了,连我都忍不住爱上你了。”她竟破天荒的打趣起来,看来是在若溪面前彻底的坦露真性情。
“一个大姑娘家什么都敢!”宜宣背着手打外面进来,倒把二人吓了一跳。
晚瑕忙站起来,给他见礼又告退,然后慌忙就走了。
“你就不能和和气气的话,瞧把四妹妹吓得。”若溪见状瞪了他一眼,“刚刚才露出点笑模样,见了你立即僵在脸上,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好在她识相,知道我回来了便不霸着你。来也奇怪,她见了谁都是呆呆的,唯独跟你倒能上几句心里话。让我瞧瞧,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迷香啊、拍花之类迷人心智的东西。”宜宣笑着猴过来,动手动脚的在她身上翻扯起来。
“别闹!”若溪轻斥起来,被摸到敏感的地方忍不住躲闪面泛桃花,“人家有正经事跟你呢。”
“怎么?你小日子来了?”他赶忙问着。
“脑子里整日都想什么呢?”她娇嗔地剜了他一眼。
他听了却立即面露惊喜,小心翼翼的圈住若溪的腰轻抚着她的肚子,“上个月初六来的初葵,今个十六过了十天,莫不是这里有了?你有什么反应?得赶紧找个大夫进来瞧瞧!”罢就要喊人。
“别乱嚷嚷!”若溪赶忙拦住他,虽然二人早已经契合,可这般谈论葵水之事却也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轻咬着嘴唇道:“这女子初葵之后会有不规律的现象,迟上个把月也是正常,并非是怀了身孕的缘故。你看我哪里像有了孩子的模样?吃睡照常没有半点不适的反应,再等几日葵水自然就来了。你这般嚷嚷若是传到太太和老太君嘴里还以为怎么样了,等知道实情该多失望!”
宜宣听了明显有些失望,打初六开始他便加小心,晚上尽量控制力道更不敢花开并蒂的没节制。他从来没这般渴望过孩子,一想到若溪为自己生儿育女便忍不住期待。他把种子撒在若溪的肚子里,两个人的骨血在里面一点一点的成型,然后生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宝宝,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他和若溪的爱在孩子身上得到了延续,生生不息!
若溪见了心里却不舒服起来,二人同房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他真把自己当成是生孩子的机器了?
“你不高兴了?”他察觉到若溪不对劲,便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小心问道。
若溪撅着嘴巴回道:“你我二人到一处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你便这般急切的想要孩子。倘若我真是几年不开怀,你是不是就得把我休了?”
“胡!”他赶忙紧紧地拥住若溪,温柔的吻着她的耳垂,“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我想要咱们的孩子,更想要你!老天爷把你送到我身边,这是最大的福泽,我不该这般贪心。可一想到咱们会血骨交融,彻底的融为一体,我便希翼起来。”
若溪闻言忍不住动容,原来他要的不是延续香火,而是延续他们的爱情!
“宣,该感谢老天爷的人是我。”若溪趴在他怀里感动地着,“能遇见你,被你疼惜、宠爱,这辈子足够了!你会永远这样待我吗,宣?”
她感觉到自己成了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宜宣的宠溺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恐惧会突然失去这份爱。所有的一切都近乎完美,这种完美让她忐忑。
“宝贝,我会永远爱你!”宜宣梦幻般的话在她耳边响起,随即是温柔的像水一般的亲吻,从后颈一直延伸直嘴唇。在捕获她红唇的那一刻变得炙热、疯狂起来。
直到二个人都微喘吁吁不能自抑,宜宣终是舍不得的离了她的唇,嘶哑着道:“还得找个大夫瞧瞧,不然我不敢使力……”随后俯在她耳边轻语起来。
但见若溪满脸羞红,被亲吻的水润微肿的嘴唇娇嗔的嘟起,越发的让人浮想联翩。二人正在私语,却闻外面有桂园询问的声音。
若溪忙推开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命桂园进来回话。
“回二爷、二奶奶,小城子在外面找二爷,是有重要事情回禀。”她低着头着。
宜宣闻言忙出去,若溪只当是生意上的事情并未在意。可半晌也不见他回来,吩咐人去找小城子打听也不见人影。
入夜,眼见二门快要下钥匙,他才急匆匆一脸倦色赶了回来。若溪忙让他先去洗澡,又吩咐人热菜饭。
等到吃完收拾下去两个人躺在床上,宜宣把她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叹了口气。若溪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并没有发问,若是能宜宣定然不会瞒着她。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想干涉,她相信宜宣有能力解决。
“溪儿。”宜宣突然喊了她一声,片刻才闷声道,“那个林夕……怀孕了!”
若溪听了登时愣住,她抬起头看见宜宣在皱眉,问道:“三弟知道了吗?”
“嗯。”他点头回道,“本来我让人把林夕带到偏僻的乡下去了,不打算让三弟知道。可出了这样的大事就不得不跟他了,今个儿还带了大夫过去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有了身孕快两个月了。这毕竟是三弟的骨血,什么都要留下来!”
“你们打算怎么办?”若溪连忙追问着。
“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在!”他轻拍着若溪的后背,柔声哄着。
若溪闻言脸色却越发的难看,她急切地道:“不要为了保护我伤害她!细细想来她什么错都没有,眼下怀了身孕还要偷偷摸摸掖着藏着,没有得到该有的祝福实在是太可怜了!”
“你不需要自责,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宜宣就怕她同情心泛滥,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三弟妹去荣家胡同大闹了一场,祖母知道非常生气,心里对林夕已经是深恶痛绝。即便是她怀了三弟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祖母也决不可能轻易就认可这个孩子。田氏又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又是一场大乱,林夕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女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眼下更不能透露林夕怀孕的事情,想办法给孩子个身份才是正经。你别惦记,我和三弟自有计较,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你就假桂园身子不舒服,到时候请个大夫给你瞧瞧。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好放心,不然终是不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林宜宣便出去了,若溪少不得照着他的吩咐请了大夫进来。诊脉完毕果然不是怀孕,得跟若溪预料的半点不差。不过是正常现象,大夫连药都没开只让若溪放宽心就好。若是停了半年以上还不见动静,这就要抓紧看大夫了。
吃罢早饭,若溪带孩子们去给侯夫人请安,却见大丫头善喜站在廊下不见脸熟的小丫头。
“二奶奶和小少爷、二小姐去厢房等会儿,赵姨娘正在里面跟太太话呢。”善喜笑着拦住她们。
还不等若溪话,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的声音,似乎是茶杯摔碎了。若溪心下一动,忙让丫头、婆子送两个孩子出去,该上学的上学,该学女红的去学女红。
这会子,栗妈妈打里面出来,见若溪站在廊下忙道:“我失手打碎了茶杯,真是上了年纪不中用的。”
里面静下来,若溪去了厢房。不一会儿,丫头过来请她去上房。她走进去,见到侯夫人正闭目养神靠在榻上,地中央隐约有未干的茶渍,栗妈妈正在给侯夫人揉着肩膀。
“你过来给我揉揉太阳穴,一大早就一跳一跳的疼!”侯夫人并没有睁眼,若溪听见忙过去。
她的手劲恰到好处,侯夫人似乎舒缓了些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刚刚胡嬷嬷派丫头过来告诉,是昨晚上老太君走了觉正睡着。等她老人家什么时候醒了咱们再过去请安,你就在我这等着吧。”侯夫人轻声着。她听了忙答应下,手上却不敢停。
半晌,侯夫人才让她停下,“坐下歇会儿,你一来便让你侍候。”
“我不能帮太太分忧解难,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她赶忙笑着回道,“逸浚和菲虹刚刚过来给太太请安,我见太太这边不得空便命人把她们带走了。”
侯夫人听了脸色沉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起茶来。若溪见状不敢再言语,也垂下眼帘只看着手中碧鸀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