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寒将桌上的手炉塞到白素锦手里,而后懒洋洋靠在坐榻上,“我要是不为难为难那些老家伙们两分,他们恐怕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让我不得清闲了。”
白素锦无奈摇头,于领兵作战方面,周慕寒的才华的确难得,也怪不得那几位大人想尽法子给他安排事儿。周慕寒身边的薛军师和几名副将及直属的心腹,要么共事多年,要么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指导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哪里像那些半路拉进学堂里的,背后所属的派系繁杂不说,更是蠢笨如牛,偏偏大多数还是一副不懂装懂的德行,周慕寒上了两堂课之后就厌烦得很,若不是给几个老家伙的面子,每天一堂课他都懒得干。
“好了,过阵子会临西你不是还要在大营中开办讲武堂吗,前后态度差别过大,被有心人抓着不放总是不好,虽然皇上心中有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不过是警告他们不要太过分而已。我是回京述职,可不是回京任职。”
见他自己有分寸,白素锦觉得也没必要赘言。兵部衙门离太白楼不远,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一下马车,白素锦就看到了店门一侧排得长长的队伍。
“不久前太白楼新弄的,馅料荤素搭配的大包子,十文钱三个,每天都要被抢疯了,听说掌柜的特殊交代了,优先卖给那些工事上雇用的外来人家属。前儿早朝上还有御史提了太白楼的这桩事儿,圣上龙颜大悦,估计这几天御赐的金匾应该就能到了。”
白素锦但笑不语,多看了两眼馒头摊前排着的队伍,果然衣着大多朴素,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生活磨砺的沧桑。
周慕寒早让人过来定了雅间,两人落座没一会儿,雅间的门打开,四五个传菜伙计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一个人手里托着一盘水酥饼,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周身气度,看起来都绝对不是个伙计。
“草民章远之拜见世子、世子妃!”男人挥推传菜的伙计,就要对白素锦两人行大礼,周慕寒却先一步拦住了他,惊喜道:“远之,你是何时回京的?”
章远之谦谦一笑,“接到吴大掌柜的消息后快马加鞭,昨日傍晚才进的城,本想今日到府上去寻你,没想到一早就听说你在楼里定了雅间,这不,你前脚一到,我后脚就跟过来了。”
周慕寒将他按到座位上,转而向白素锦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与你提过的章远之章小七,咱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太白楼可是他的,看来今天这顿可以省了银子了!”
只有在极亲密的亲人和朋友面前,周慕寒才会如此神情鲜活。
白素锦对章远之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来到京城见过沈凌青和顾延卿后,章远之是周慕寒提到最多的一个,他们三人都是周慕寒的少年至交。章远之出身武阳侯府,虽是庶子,却才冠京师,无奈生性洒脱,无心仕途,得了秀才之名后毅然弃笔从商,气得武阳侯险些将他逐出家门。章远之是四人当中最早娶妻的,妻子乃沈凌青大舅父的长女,也就是沈凌青的大表姐,东南船王的长孙女。章远之平生两大爱好,一好书画,二好美食,所以名下经营的产业多为书斋、画阁,以及酒楼。
早得知周慕寒年底要回京述职,章远之已经做好了接风的准备,无奈刚进腊月南闽那边传来消息,潘家大夫人病情垂危,章远之只得带着妻子赶回娘家。到了潘家后,岳母撑了小半月就没了,丧殡之期未完,又意外诊出妻子怀了身孕,胎气不稳,就这样不得不暂留在了潘家。
“之前信中不是说要二月中才会回京吗,嫂夫人身子能吃得消?”周慕寒入京后第二天就收到了武阳侯府转交的章远之的亲笔书信,虽然无法见面有些遗憾,但得知嫂夫人有了喜孕更是替他高兴,断没想到竟然还能见上一面。
“兰若的身体还好,胎气已经稳定了,只是还不能远行,我是自己先回来的,一来与你多年不见,怎么也要尽力成因一番,二来嘛,是定要见见弟妹的,更要当面感谢弟妹初次见面就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既然周慕寒以挚友兄弟的身份介绍自己,章远之便也不扭捏,爽快地抱拳以表谢意,白素锦向来欣赏性情坦荡之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对章远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笑着受下了他的谢意。
一旁的周慕寒却是一头雾水。
“楼下大门外卖的那些包子,就是弟妹给吴大掌柜出的主意。”章远之笑容和煦,看着白素锦时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和赞许,“楼上这两层包厢雅间,客人基本上都是些达官世家的公子哥儿们,聚在这里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的为了彰显身份,席间大多时间都在喝酒玩乐,吴大掌柜也反映多次,撤下去的席面大半都是剩下的,只能给伙计们打包带走,可日日如此,免不得浪费颇多,上次弟妹来过后,给吴大掌柜支了个招,用这些剩下的干净的菜肴制成馅料,然后低价卖给外面的百姓,既能解决剩菜浪费的问题,又给太白楼赢得了美名,我在半路上就收到了吴大掌柜的信,说是皇上要御赐金匾嘉奖太白楼,这份荣耀可是弟妹给带来的,为兄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白素锦笑意晏晏,伸手指着桌上那盘水酥饼道:“大哥若是心有不安,那便让厨房每日多留几个水酥饼给我吧,世子虽不爱吃,我却喜欢得紧。”
“这等小事算得了什么,这样吧,我将这处雅间独留给你们,想什么时候过来就过来,省的再费事差人过来预订,即便是你们不在京里,也可以给老将军府上和状元府那边使用。”章远之早就想给三个至交好友独留出几个雅间,无奈他们极力拒绝,这回算是逮到了机会。
周慕寒岂会不知章远之的用意,爽快地应了下来。
席间周慕寒和章远之闲聊,说着说着自然就提到了昨晚的风波,周慕寒丝毫没隐瞒,甚至将杜王妃处心积虑设计陷害、自己将计就计的来龙去脉都说得一清二楚,足可见对章远之的信任。
“稍后我与锦娘怕是要回王府,凌青和延卿那边你稍后跑一趟,将实情同他们说说,免得多挂心。”
章远之点头应下,“稍后我同你们一起出门。”
两刻钟后,三人一同出了太白楼,与周慕寒约好了喝酒的时间后,章远之告别二人乘车赶往沈凌青的住处,而白素锦两人则回了王府。
陆知棋昨晚整夜发热,天亮后才稍稍降下温,杜夫人一直守在床榻边,既惊又悔,一夜下来竟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荣亲王倒是如往常那般醒了,虽有些头痛,身子骨酸痛,但并无大碍,得知太后宣召杜王妃进宫,就和她一同过去了。
周慕寒两人回到府里的时候荣亲王同杜王妃已经出府有一会儿了,他们二人直接回了听竹苑,换了身舒服的常服,一个继续画图,一个悠哉地看话本,两人共处一室,也不怎么说话,感觉却异常温馨自在。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夏妈妈敲门,说是侍卫总领刘从峰求见,周慕寒立刻招他进来。
“禀王爷,得到最新两个消息,一是太后娘娘刚下了懿旨,三日后抬陆姨娘过门;二是汝阳王府的廖管事......自缢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