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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便是玉娘再谨慎小心,筹划周密,可她通常要借乾元帝的势,这乾元帝还不是个蠢的,若是只以处分朝政论,倒还好算个明君了,绝不能一丝知觉也没有。更有乾元帝到底是龙子凤孙,且不说从前史书记载,便是耳口相传的,也知道多少宫中酷烈手段。
譬如汉室飞燕合德姊妹杀死成帝子孙,以至于成帝绝嗣;再譬如惠贾皇后掷戟剖杀怀孕宫妃,逼杀愍怀太子;再譬如贞顺皇后谋害三庶人等;再譬如前朝董贵妃棒杀皇子,将有孕的云嫔拘与宫室活活饿杀等等,便是不看这些,只瞧本朝李庶人行的巫蛊事,再看陈庶人母子所作所为,也是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而玉娘叫乾元帝察觉出的那些手段不过是从前李庶人或高贵妃一宣她过去,她便使人来搬乾元帝过去与她撑腰,又或者先与李庶人顶撞,转头就委屈等等,粗疏简单,一目了然是以独不叫乾元帝觉着玉娘狠毒,反倒认为以玉娘的教养和知识来说,能会得这些不算太笨,也能勉强自保,倒还有些儿欣慰。
可这回的变故却叫他察觉出了异样,却是一般地用酒来送药,他在外头用药与在玉娘这里用药,总是在玉娘这头吃药之后精神更好些。乾元帝起先倒也不曾留意,却是叫桃萼倒了那杯酒之后,他再在玉娘这头用药,又仿佛比在外用药效验更差些,这才引得乾元帝起了疑问。
而等到乾元帝问责单有信时,那单有信说话也不尽不实,惹得乾元帝当时就生起怒来。这怒气来得自家也莫名其妙,偏是不能自控,待得发完怒,乾元帝也就隐约觉着有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直至今儿在玉娘这里再用了药。
两颗宁神丸与半盏热酒用下去,乾元帝自觉就同桃萼打翻酒之前,整个似泡温水中一般,四肢百骸都觉着舒爽愉快,就是这个情形,叫乾元帝不安起来,乾元帝可还记得桃萼打翻酒盅时玉娘忽然惊惶的举动来。
说来乾元帝再宠爱玉娘,到底也是个皇帝,做皇帝的,哪有不爱惜自家性命权势的,察觉出自身异状之后,心上隐隐发冷起来,只不敢信自家吃的药与酒中叫人做下了手脚。这人还是他捧在手上都怕惊着的玉娘。
是以乾元帝这才又要了一壶酒,自家喝了不说,又半强令玉娘也用,若是玉娘在这里做了甚手脚,必定流露些许异色,有所推脱。不想玉娘倒是答应得爽快,就在乾元帝手上将酒喝了。
乾元帝看着玉娘这样,才将疑心稍去,做个若无其事地模样依旧在椒房殿歇了。到得次日,乾元帝起身上朝时,就令昌盛将椒房殿小厨房中专预备了他送药的黄酒取了,又把留在玉娘这里的宁神丸都收了去,连着盛药的盒子也不曾放过,倒还与玉娘道:“要叫董明河换药哩,这些老方子都扔了罢。”
玉娘看得乾元帝这样,哪能不明白乾元帝这是起了疑问,自家细想一回,知道纰漏多是在桃萼将渗了药的黄酒打翻之后,乾元帝用惯了渗了药的酒,乍然喝不着,哪能不觉着异样,他本性多疑,猜着自家这里做了手脚也不出奇只是她早有预备,倒也不慌。
却是阿嫮辛苦忍耐了这十数年,日日对着乾元帝强颜欢笑,曲意承欢,几乎将耐心磨得干净。忽然听着乾元帝得了头疾,而景晟储位稳固,就起意动手。
也是阿嫮知道乾元帝得的头疾不能受刺激,而他服用的宁神丸是御医署制作,若是要在药里做手脚,莫说御医署的御医未必能收买得,便是能收买得,也极易露出马脚来。乾元帝吃宁神丸是要用黄酒化开的,倒不是不能在黄酒中做些手脚,只是日日往酒中捣鬼,比在宁神丸中做手脚更容易叫人撞破。
说来怕是严沈两家的聪明都集中在阿嫮一人身上,倒真叫她想了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来。却是通过陈奉,仿着宫中内造酒具的模样,做了几个酒盅来。只是这酒盅做的时候颇有讲究,却是在上釉之时,在釉料中掺入了寒石散。酒盅做得之后,寻机送入了椒房殿的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