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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走进内殿,女皇静静得躺在榻上,太医们围聚在一起商量着治疗方案,姜影儿跪伏在榻前,旁边放着一个铜盆。
她走上前,霍昭是突然中风,嘴角歪斜了,有口水不断流出来,睡相并不好看。
太医们见她来了,脸上还蒙着布,惊惊诧诧得纷纷给她行礼。
虞盛光问,“陛下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几率几何?”
领头的太医答,“要视情况而定,三天内苏醒,大约有五六成的把握。”
虞盛光点点头,“烦劳你们先退下片刻,我与姜女官有话说。”
走到床榻前坐下,姜影儿正在给女皇擦拭嘴角、手心,神态专注,虞盛光见她给霍昭拭手的时候还要仔细得捏揉手指,女皇但一流出点儿口水,她就立刻将它拭去,十分轻柔细致。
“陛下最注重仪容,她醒来的时候,不会喜欢看见自己流口水。”姜影儿慢慢道,抬起头看向她。
在这阖宫上下兵荒马乱的时候,姜影儿最关心的是女皇的口水,虞盛光道,“姜女官对陛下,可比日月。”
“公主不怪我帮着他们把你留下来?”
虞盛光道,“他们都说姜女官已是弥安的人,但我却只看到你对陛下的心——你是怕我出去了,他们情急之下,会对陛下更加不利吧?”
姜影儿居然没有否认,看着她认真道,“公主是陛下的义女,陛下给您荣耀,此时此刻,您当与她一道承受危难。”
虞盛光也没有反驳,而是道,“但我们却不能在危难之中坐以待毙,陛下她也不会希望我们这么做。陛下一生刚强,当有一个善果,她醒来之时不会喜欢看见自己流口水,那如果看到史书记载她最终是要被逼宫篡位,会怎么想?姜女官,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影儿沉默了一时,“你要我做什么?”
虞盛光见她应承了,眉间微舒展开,附到她耳边轻轻道,“烦你帮我去问问刘永,知不知道这宫里有一个人,绰号叫做老八。”
情形比想象中的差。
当天当值、被拘禁在昭阳宫里的名单出来了。
除了中书令,大理寺卿贺思、刑部、兵部等六部尚书竟就有一半在内,加上其他等若干重要官员,约莫有近百名文官现在霍煌的控制之中,其中四品以上的就有近四十人。
下午,皇宫内果然传出第一道盖了女皇天尊大宝的圣旨出来,命申时轶等撤兵撤防,圣旨中以女皇的口吻写道:
尔辎重围宫,意欲何为?何故竟有此骇人听闻之叛逆举,朕心甚疑,朕心甚虑!
又命宁王与申时轶等一道进宫请罪。命拱卫京畿的卫戍军、大将军祁山之将逆贼拿下。
此时此刻,既有拥护申氏的大臣们坚决不信,称那济宁侯霍煌和天师弥安方是叛逆之人,也有人将信将疑,不知该信服哪一方。
申时轶问那前来宣旨的中官,“为何是你来宣旨,大监刘永呢?”
那中官面无表情,将拂尘一甩,“尔等只快跪下接旨就是,咱家还要去大将军那宣旨嘞!”
宁王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申时轶却是利目一闪,左右将那中官拿下,那人惊怒,“尔敢抗旨?”
齐生一脚将那人踢翻跪倒在地,申时轶道,“陛下现被霍煌那厮挟持,情况危急!呵,盖了个大印就说是圣旨,笑话哉!只消圣人她老人家往城门上一站,吾等现下立刻下退,要怎么处置,全凭祖母处置。你个狐假虎威的东西,也敢欺我?!”
那人狼狈而回,被削去了一双耳朵,跪在弥安面前道,“申时轶大言不惭,要先记下奴婢的罪,待,待拿下两位大人之时,再施那千刀万剐之刑。”
弥安此刻正在拘押大臣们的天华大殿,弥安闻罢,笑着向坐在下面的一众大臣道,“你们都听见了,申时轶叛乱之心已定,公然违抗圣旨——这是彻底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让圣人到城墙上站着,笑话,他一个冷箭放过来怎么办?千金之体,怎立危墙?”
懒洋洋站起身,宽大的僧袍垂将到地面上,一面说,一面走下毕阶,笑着看向一众大臣们,“不过没关系,本座知道,你们乃是大大的忠臣,陛下不能去,你们倒是可以在墙头上对外面喊喊话的,也叫世人知道那姓申的真正嘴脸——怎么样,谁愿意挺身为陛下而出?”眼睛从中书令开始,一一向众臣扫去。
没有人说话。
弥安抬起一手,轻轻抖动衣袖,丝光锦罗的袈裟下露出修长细致的手,回身指了指他刚座旁,“那边乃是功劳簿,若是哪位大人自愿为陛下分忧,功劳簿上有你的一笔,如若不然,”昳丽的脸缓缓回过来,仍带着柔和的笑,“铜雀台的小弟兄们都是本座的徒弟,来啊,给众位大人,松活松活筋骨。本座还有更重要的事,明日再来拜会各位大人!”
姜影儿带回来的回话让虞盛光满心冰凉。
“九爷让我告诉您,他知道老八,”姜影儿道,“他曾帮着您去见宁王妃李氏,是也不是?”
“是。”虞盛光升起希望。申时轶曾说老八绝对可以信任,如有危急,可去找他,若是他没有被抓住,还在暗处,与他联系上,或还有生机。
可是姜影儿接下来道,“九爷说,他就是老八。”
“什么?”虞盛光再没有想到,“九爷就是老八?”
“是,”姜影儿匆匆道,“而且我离开的时候,正遇上弥安着人带走了他,只怕九爷——凶多吉少。”她太了解弥安了,当时他眼里那种嗜血的狰狞和轻柔的笑凝结在一起,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刘永?为什么要为难刘永?他一向地位超脱,只忠于女皇,对谁都不得罪,保持距离——而若说为质子,她这个公主都要比刘永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