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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纸团轻飘飘的,砸到林王妃身上,她却如遭雷击,身子轰隆一声就瘫软在地。申时云见母亲着实无用,忙接过话来,“陛下息怒。臣女与母亲也是着实骇怕,外祖母的信笺是从临江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回来才见到的,我们在家越想越疑,越想越怕,谁都没有敢去告诉,母亲甚至要烧掉这笺子,陛下啊,臣女等,着实是怕了……”
女皇又怒道,“你也敢在朕面前说话!”
申时云忙趴在地上,以额触地。
林王妃伏到她背上,又恐又惊,也不敢大声,抽抽噎噎得又哭出来。
虞盛光不知道信笺里究竟写了什么,无论怎样,能让女皇这样发火的,必是大事,或许还和楚国夫人的死或者后面的宁宜殿纵火案有关。
上前扶住女皇的手臂,“母亲息怒,”令林王妃母女道,“娘娘先回去吧。”
林王妃不甘心,总觉得这事情没落定,还期期艾艾的,申时云却捏了她掌心一下,二人起身行礼退下。
不得不说,申时云很会说话,她一个“怕”字,点中了霍昭心中的忧惧。
一把好刀最可贵的品质就在于快、听话。
但是再快的刀,如果太过大胆,甚至生出了他自己的意志,锋利便成了让主人疑惧的东西——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虞盛光,低声道,“她们说是霍煌杀死了穆穆。”
虞盛光身子一顿。
女皇看向她,“他当天晚上到底在哪儿?朕再问你一遍,是一整晚都在你宫里吗?”
虞盛光没有做声。
女皇冷笑,“你不是恨他吗,现下二郎也回来了,你很可以说实话。”
“这和申时轶回不回来没有关系,”虞盛光抬起头,清明的眼睛看向女帝,“儿臣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罢。”沉默了半晌,女皇低声道。
“之所以凶案频发,皆是宗庙悬疑、没有及时册立太子之故,人心浮动,心思不明,许多本不该生出的心思,这时候也生出了,两姓相争,必有胜负。母亲,趁一切还来得及,难道非要把事情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女皇冷笑,“听你的意思,这都是朕的错了。”为了保证自己在世时的皇位稳固,不惜用抬高霍家压制申氏皇族,并且在继承人上摇摆不定,这确是霍昭为一己之私人为制造出的朝堂乱局。
转向虞盛光道,“你知不知道,但凡朕露出一点弱像,那帮臣子们马上就会逼朕退位,还政于我的儿子。”
虞盛光轻轻道,“恕儿臣直言,您总要有把权柄交出来的那一天的。何不交的好看一些呢,史书上都会记载下来。”
此时此刻,也唯有她,可以在女皇跟前说这些话了。
又再道,“济宁侯本是我朝百年难遇的良将,这样的人,非要放到皇宫里来吗?”
女皇看了她一眼,“纸上谈兵——你说的道理都对,现在,下去吧。”
十月,明堂祭天,女皇改原先之初衷,让宁王申重代替霍煌,行使主祭司之权职。朝廷上,因郑王一家被烧惨死一案带来的激愤和郁燥,一下子因为这件事,就像是闷热的天来了一场及时的快雨,被缓解和平复了。
有些人开始往宁王府串门儿,以往门口罗雀的王府门前,现在也有几分王府的气象了。
宁王害怕,世子申时庭最怕应付这些,事情全甩给了申时轶。
申时轶知女帝刚强,此时万不能露头,便仍请大哥申时庭出来,每每有人来访,便由申时庭领着搞一场赏乐大会,晋人爱乐,但申时庭搞的却全是周礼古乐,至典至雅,吱吱楞楞的,非一般人等得欣赏也。那申时庭偏是个乐痴,旁的都一向随和,偏偏在此事上执着,只要来参加赏乐宴会,就绝不准人提前离席。几次下来,到宁王家听音乐竟成了洛阳城权贵们纷纷摇头、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如此雅拒,连时已册封为临江王的申牧听到时都不禁抚掌而笑。
“二郎好生促狭。”
贺思亦笑着点头,“也只有他这样的少年人,方想的出这样的法子。”
深秋的洛阳,温暖而明亮。
女皇染上嗽疾,到宫内的一处山堂休养。
对天师弥安的宠爱更盛,几乎让他常居在昭阳宫内,弥安又带来三五个小法师,时常给女皇讲经颂道,安神养息。
这一日虞盛光领着侍女在园中行走,迎面遇到大监刘永。
刘永给她请安,笑眯眯道,“殿下刚从陛下那出来吗?因着陛下的病,您的公主府建好了都不能去住,实在是孝心可嘉——听说那宅子就在兴隆坊上,离宁王府很近。”
虞盛光一笑,接受了他的打趣,“九爷这是去母皇那里呢?”
刘永点头,“天师大人和天使们都不在吧?”
虞盛光说是,“现下正是时候,您快些儿去吧。”
双方面告辞,春衫向她道,“听说刘永已经将宁宜殿火烧案结案了,只调查的笔录就厚厚的好几沓,奴婢看他刚才去带着一个监审的中官,会不会是去向陛下说的这事。”
虞盛光道,“此事至关敏感,约束我宫里的人,千万莫过问这事。”
春衫应下。“您要去重宁寺的车已经备好了,回去休整一时便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