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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金鳞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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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寂静无声足有两盏茶的功夫,马文升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他看着慕轩,问你那么肯定的看法?”激动之下,他也不叫小了。

慕轩笑笑,说在下只是以常情度之,想必各位一定不会反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句话吧?”

他目光一扫房中众人,大家都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他才接着说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单一的‘善’或‘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远的不说,就说那汪直,人人都说他提督西厂,骄横不法,罗织冤狱,残害忠良,妄杀外族使者,挑起边衅,使得无辜百姓受害,他还骚扰百姓,冒认军功,残害御史等等,总之,此人十恶不赦。但这人也有些优点吧?据说他巡视辽东之时,地方官对他卑躬屈膝,只有都御使秦纮与他抗衡,还写折子告发他纵容兵卒,骚扰百姓,汪直回京,却对今上极力称赞秦纮的廉洁与才干;后来,秦纮被人诬陷下狱,还是汪直替他洗雪冤枉,汪直还在今上面前大力推荐秦纮,这算不算‘举贤不避仇’?杨公继宗进京面圣,汪直派人去表示想和他见面,却被杨公拒绝了。后来,今上问进京的官员中谁最廉洁,汪直回答说:‘天底下不爱钱的,只有杨继宗一人’可见汪直此人,还是非常敬佩廉洁之士的。再如王公世昌,若只是一味巴结汪直而没有领兵打仗的真才实学,能得到汪直的赏识提拔吗?”不跳字。

他这番话,让黎淳和程宗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马文升,要说跟汪直不对付,在座的恐怕非马文升莫属了。成化十四年,辽东有战事,汪直想前去镇抚辽东获得军功,却被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阻止,怀恩与兵部尚书余子俊、待郎马文升商议,最后说服今上,派马文升、詹升两人前往辽东抚慰。汪直就提出让的亲信王英跟着去,马文升婉言谢绝,结果遭到汪直的嫉恨。后来,马文升抚慰辽东诸部的事不顺利,不得不率兵征战,才平定纷争。汪直借机请命前往辽东,时任辽东巡抚的陈钺谄事汪直,而与汪直分庭抗礼的马文升遭到打击报复,被汪直诬为“妄启边衅,擅禁农器”,结果马文升被逮捕入了锦衣卫狱,后来被贬去戍守重庆府。

马文升自然明白这两人看他的意思,摸着胡须笑笑,说方既然这么说了,我老头子还有放不下的,往事已矣,咱们现在就事论事,方所说的,确实有道理,或许,咱们真的一直误会圣上了。”

他这话一出口,慕轩不由得暗自赞叹:此老心胸宽广,豁达大度,不因私人恩怨而影响大局,而且有就认,不给找任何开脱的理由,这才是真正的大将风度啊跟那些事事推诿、毫无担当的有关部门和有关领导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啊

“慕轩毕竟是揣度而已,究竟如何,还得看事态发展。”慕轩适时地谦虚一下,也当做是一种提醒吧,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大家都得有应变的能力啊,“不过马老,黎老,程老,眼下三位虽然调任南京,远离京师,但以三位与太子的交谈,想必应该,殿下对三位和其他那些忠直能臣是心存怜惜的,假以时日,各位的处境必然会有所改善,为此,小子斗胆请各位养精蓄锐,以待他日为我大明做一番更大的功业”

话音未落,马文升拍案叫好,说方所言极是,我老头子都被你说得热血沸腾了”

其他几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王守仁的脸红通通的,显得非常激动。

大家笑过之后,马文升转头问黎淳朴庵兄,方才我本想请教太子对尹龙之狱的看法,你为何不让啊?”

黎淳苦笑一下,说此事孰是孰非,目前还很难下定论,我认为还是暂时不要让殿下介入才好。”

尹龙之狱有关情况,程宗自然清楚,李东阳和王守仁这一路南来,只是从朝廷邸报了解了一鳞半爪,至于慕轩,最近重心不在京师,对此一无所知,于是,马文升就叙述了一下大概情况。

尹龙是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尹旻之子,原本在翰林院担任侍讲之职。尹旻一向与内阁大臣万安不和,而他与另一个内阁大臣刘珝都是山东人,万安数次想罢免尹旻,却被刘珝阻止。去年九月,刘珝遭万安、刘吉排斥而不得不选择致仕。江西方士李孜省得宠,扶鸾得出“江西人赤心报国”之语,今上深信不疑,就提拔兵部左侍郞——江西人——尹直为户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直文渊阁,参预机务,尹直、万安交结李孜省及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江西人——彭华,他们沆瀣一气。

今年四月,武选郎邹袭因事被贬谪出京,尹龙与邹袭是同乡,与之关系一向密切,他就联络一百余人上疏请留邹袭。今上将此事下吏部商议,尹旻说这是公论,请奏朝廷恢复邹袭官职。今上当时只问尹旻你怎知这是公论?”显然对尹旻已有怀疑之心,但并未深究。之后,东厂校尉尹龙与邹袭互通,尹旻才称罪,结果被夺太子太傅,改授太子少保。五月,东厂又了尹龙勾结官吏收贿之事,万安、彭华就联络数人弹劾尹旻、尹龙父子俩,尹龙最终被关入锦衣卫狱,尹旻被责令致仕,通判王范、经历张璲等都被贬谪。御史吕璋又趁机上奏弹劾侍郎侣钟、秦纮,大理寺丞刘瓛、寺副苏泰、大仆寺卿张海、顺天府丞黄杰、洗马罗景、给事中马龙、御史刘璧等十数人,这些都是山东人,都被定为尹旻同党,或降或调,目前,朝中山东人与江西人之争还在继续,谁都不知到接下来会是谁倒霉。

马文升他们就是在这种纷争之中莫名其妙的遭到调职,他们眼下即便了慕轩对今上的揣测之词,也不免担心,朝中这两派的争斗愈演愈烈的话,就会开了本朝的党争之先,一旦党争成风,那可就流毒无穷了。

慕轩最迟到明年八月,成化帝就要驾崩,太子就会成为弘治帝,那时,万安、李孜省之流就不会有好下场,那这场党争就会降下帷幕,所以,他是这里面最为轻松的,看看皱着眉头的老少五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目前就如黎老所说,只要太子暂时不介入其事,等他日太子即位,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马文升他们都下意识地点头,王守仁却忽然问方,您不是认为今上隐忍不发而有所图吗?那为不是今上在位时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呢?”

马文升他们几个眼睛一亮,都看看王守仁,眼睛里那神气分明是说这个年轻人反应够快,问得好”

而后,他们的目光又齐刷刷的投注在慕轩身上,都支棱起了耳朵,听他回答。

慕轩暗地里嘲笑一回:我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

他看看大家,强自一笑,而后看着王守仁,不答反问王,你认为此事由今上解决好,还是由未来的新皇解决好?”

王守仁眨巴着眼睛,抱着被踢的皮球,非常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面露喜色,说小弟明白了,今上即便解决两派纷争,恐怕也只是暂时的,难免会有人心怀不服,一旦今上万岁之后,新皇即位,说不准还会有人旧事重提,给新皇带来困扰;而如果一切等新皇即位之后再做决断,那么新皇不但赢得威信,也使那些心怀叵测者再难有翻起旧浪的机会,以为然否?”

他一脸惶惑不安又雀跃不已的神情,分明是等着慕轩给他做出肯定的裁断,慕轩嘴上说王反应敏锐,思虑周全,愚兄佩服之至”暗地里,他却汗了一把,心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殊不知,一旁那四个有中有老的家伙也正暗自汗颜:看来我们真的是老了,要不是这两个小家伙提醒,我们一时还真想不到这一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哪假以时日,这两个小子都不是池中之物啊

他们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看看天近中午,就各自回房,稍微梳洗一下,准备去陪太子吃午饭。

慕轩回到房间,凝佩告诉他一个消息:小高刚才说,太子身边那位舒儿姑娘,就是南京城里的新花魁炎炎姑娘。

舒儿姑娘是惊鸿楼的炎炎姑娘?慕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第六集金鳞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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