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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
坐在奢华的寝宫里,闻着陌生的气息,楚雨凉揪心的蹙着细眉,四处都是富丽堂皇的景致,高雅而又贵气,就连身旁的宫女都宛如仙女般带着优美婉约的气质,可这些都入不了她眼中,明明身处在世人可望而不及的人间天堂中,可对她来说这里好比龙潭虎穴般让她忐忑和排斥。
御医刚刚来替她把过脉了,可御医什么都没说就让人下去抓药。想到几个月前在华太后那里,那名御医在药中做手脚的事,而现在又有御医给她开药,这让她如何能不忐忑?
不管别人开的是什么药,就算是龙肉熬的,她也不会用!
除了她家男人,她不会接受这些人任何好意。
“贤王妃,药来了。”突然,一名年老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其中一名宫女手中端着金色的食盘,里面放着一晚正冒着热气的碗。
来人先向她行了一礼,紧接着就让那端食盘的宫女上前将食盘呈到楚雨凉身前。
“贤王妃,这是御医亲自为您抓的药,您趁热服了吧。”那老嬷嬷态度恭敬的催促道。
拿难闻的药味让楚雨凉皱紧了眉,她家男人给她调制的药从来没有这么臭过,这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痉挛,几乎是老嬷嬷话刚落,她就按压这脖子干呕起来,另一只手猛地将宫女手中的食盘掀翻。
只听清脆的响声传来,那精致的洗碗在琉璃石铺成的地上裂成了两块,而那碗味道熏人的药洒在地面上,黑黑的颜色玷污了地面的美感不说,那刺鼻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原本优美奢华的寝宫像茅厕一般,恶臭的气味让人作呕。
“呕——”楚雨凉低着头不停的干呕,连眼眶都红了。
她是真反胃,只不过打翻药碗确实有点故意,别说是宫里御医抓的药了,就算是她家男人弄这些难闻又难喝的给她,她也会闹情绪。
可站在她面前的老嬷嬷一瞬间就变了脸,似乎在她眼中楚雨凉难受的样子不算什么,打翻药碗才是大事。
比起方才恭敬的态度,此刻的她眼神很冷,尽管没说楚雨凉不对,可却对着两名宫女命令道,“下去,再为贤王妃盛一碗。”
楚雨凉干呕的动作微微一顿,红红的眼眶中闪过一丝惊诧,她说的再盛一碗,而不是再去熬过,这么说来,他们熬了很多吗?这些人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不会乖乖服药,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的。
那两名宫女快速的离去,很快,再次返了回来,这一次,两人手中都端着食盘。
见状,楚雨凉来不及擦嘴角淌出的清液,冷着脸朝那老嬷嬷瞪去,“这位嬷嬷,我想问明清楚御医给本王妃开的是何方子?治何病的?”
老嬷嬷面无表情的回道,“启禀贤王妃,御医说您身子虚弱,所以开的都是些调理身子的方子。”
楚雨凉起身面对着她,脸色更冷,“老嬷嬷,宫里的御医都是庸医吗?”
老嬷嬷微微一愣,“贤王妃何出此言?”
楚雨凉‘哼’了一声,还把肚子微微挺高,“我肚子里怀着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你们眼睛看不出来也就算了,但连宫里的御医都没把出喜脉,不是庸医是什么?这种庸医开出来的药,我想问这位老嬷嬷,是你你敢吃吗?”
闻言,老嬷嬷当场僵住,老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尴尬,是没想到她会把话挑明了说。但姜还是老的辣,很快,她恢复如常,再次面无表情的回道,“贤王妃,许是御医误诊了呢?依奴婢猜想,或许是御医根本没想到贤王妃怀了身子,所以才没注意是否有喜脉。”
楚雨凉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走到两名宫女身前,她突然抬起手,从左到右将两人手中的食盘掀翻,两只精美的希望再次跌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周围熏人的臭气更加浓郁,楚雨凉赶紧捂住鼻子,冷眼瞪向那老嬷嬷,“告诉你们,不管你们熬了多少我都不会喝的,收起你们的好心,否则也别怪我心狠。”
看着她又一次将汤药打翻,老嬷嬷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贤王妃,这是皇上的旨意,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楚雨凉再次冷笑道,“皇上的旨意?老嬷嬷,皇上只是让御医来替我把脉,这药是御医开的,若是按你所说,那这药就是皇上开了的?皇上他不懂岐黄之道,他如何能为我开药方?难道老嬷嬷是在暗示皇上要加害于我?”
老嬷嬷那老脸刷的白了。
楚雨凉微微退后了一步,突然变脸,凶神恶煞的对面前三人怒道,“你们这些狗东西,分明就是你们伙同御医想加害我肚中孩子,还假传圣意说是皇上的意思,我这肚子里怀着可是皇族的子嗣,难道皇上还会加害自己的亲孙子?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打着皇上的名声乱给本王妃开药,信不信本王妃告到皇上那里,让你们全部掉脑袋?”
老嬷嬷那老脸就如同掉进粪坑一样又冷又臭,难看得要死。似是没想到楚雨凉会抓住她的一句话反噬她一口,不仅给她们定下一个谋害皇族子嗣的罪名,还反说她们假传圣旨。
从楚雨凉走进这里开始,一句话都没说过,她以为她是心生胆怯、不敢同宫人说话。本以为很容易让她服下这些汤药,就算她怀疑汤药有问题,但只要吓唬吓唬应该就能解决。可她真没想到贤王妃说变脸就变脸,而且这变脸后同先前的样子相差如此大,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凶恶不说,那嘴巴也厉害得紧。
她是真意外!
不过,她很快也恢复了镇定,目光阴测测的看着楚雨凉,嘴角隐隐的挂起一丝嘲讽的笑,“贤王妃,不管你如何说,这些都是你的看法。我等没有资格狡辩,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而贤王妃你能做的就是顺从,毕竟抗旨不尊乃是对皇上大不敬。”
说完,她朝身侧的两名宫女命令道,“去,再给贤王妃盛碗汤药过来。”
“是。”那两名宫女应完声,又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眼前丝毫不把自己的怒意放在眼中的老妇人,楚雨凉敛紧目光,心中不是一个‘怒’字就能形容的,袖中的手握着拳头,突然一咬牙,她紧握的拳头就朝那张长了皱纹的老脸挥去。
“哎哟——”老嬷嬷猝不及防,脸上的吃了一拳,痛得她突然张嘴叫了一声。
楚雨凉的这一拳头再次让她意外,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她见不过不少掌嘴、打脸的场面,甚至自己也没少挨过后宫主子们的惩罚,可是女人用拳头像男人一样打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而是这狠劲让她能感觉到自己脸肿了。
“老不死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楚雨凉没忍住,爆了粗口不说,趁着她刚转过身,一拳头又挥了上去,激动中的她还朝她肚子踹上了一脚。
有些事她能忍,可涉及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是绝对不能忍的。她说过,遇到想加害自己的人,能躲就躲,若真的连躲都没用,她就算是出事,也会拉人给她陪葬!
她是那种纤瘦较小型的身子,在外人看来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别说她是楚家嫡女,就是一般女子也不会做出如此粗暴的举动。那老嬷嬷捂脸都来不及,肚子又被揣,两脚不稳的往身后踉跄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稳住往身后跌倒下去。
“哎哟……贤王妃打人了……快……快把她抓住……”捂着肚子,她一边痛呼一边朝四下惊呆中的宫女们下令。
在四处候着的宫女们那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听到她下令的声音,其中有两名宫女赶紧上前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而其他四五名宫女则是快速的将楚雨凉包抄起来。
楚雨凉原本想追着老嬷嬷继续施暴打死她的,见宫女们围了上来,她也没傻到去和她们动手,而是纵身一跃,掠过其中一人头顶就飞出了包围圈。
见状,宫女们又惊又急,赶紧朝她追去——
“快……抓住贤王妃!”
“这边!”
一时间,华丽的寝宫演变成了追逐的场地,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楚雨凉一点都不敢大意,怒归怒,可是理智还是有的,对方人多,要她动手,就算她能打赢,可对怀孕的她来说危险系数很大,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用轻功躲避。
当然,她也不是只顾着躲,寝宫里高档的装饰物也不少,无意间也成了她拿来伤人的武器。
像那落地大花瓶,在被追逐的时候她用来挡人,花瓶碎了之后,她又用碎裂的磁块当暗器使用,还有桌子、椅子、香炉、花架……反正她是挨着什么抓什么,抓着什么扔什么。
很快,寝宫里不仅有叫嚷着要抓住她的声音,还有宫女们的尖叫声,如此大的动静也把外面的大内侍卫引了过来。
对付这些宫女,楚雨凉还觉得能撑住,可眼看着大内侍卫带着武器冲进来,她下意识的就暗叫了一声‘不好’。男男女女十多人围捕她一人,就算她现在能打,也不一定能胜!
眼看着自己被侍卫逼到墙角,就在她心中慌乱、无计可施之时,只听一道震吼声传来——“住手!”
那熟悉的嗓音浑厚有力,让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往殿门望去。
看着两抹熟悉的身影,楚雨凉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他们终于来了……来救她了……
心中的恐惧一松懈,她双脚忍不住的发软,就在她身子摇晃的那一瞬间,只见修长的黑色身影闪电般踹飞一名围堵她的侍卫,紧接着,她身子落入一具怀抱中。
熟悉的气息顿时将她包裹,刚刚被人追捕的时候她都不觉得委屈,此刻平安无事了,她反而有种想哭的冲动。
“鸿煊……”脑袋深埋在他胸膛里,手臂紧紧的抱着那紧绷的腰身,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栗。
晏鸿煊紧抿着薄唇,抱着她的手臂收紧,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身体内。抬头的那一刻,看着周围数多的宫女和大内侍卫,那双深眸迸射阴鸷的寒光,杀意乍现,原本如画般俊美的脸此刻布满了戾气,现出从未有过的狰狞之色。
“岳父大人,劳烦你动一下手。”他低沉的嗓音寒彻刺骨。不是他不想亲自动手,而是怀中的女人讲他抱得很紧。
看着满室的狼藉,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楚云洲震怒得无以复加,眼中的杀意不比自家女婿的少。
无视众人惊吓过度的神色,他扭曲着脸朝一名侍卫冲了过去,瞬间从他手中夺过刀柄,还不等对方回过神,那白晃晃的刀刃已经从那名侍卫腹部划过。
顷刻间,献血喷溅。
“啊——”
其中一名宫女最先尖叫起来,紧接着其他宫女也惊恐的尖叫起来。
女人们惊吓得抱头逃窜,而侍卫们则是惊吓的往身后退。
眼看着有人要逃出寝宫,楚云洲纵身一飞,双脚稳稳的落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挡住宫女的去路。此刻的他手持着滴血的大刀,整个身子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浓烈的杀气,那气势凌厉而不可欺,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颤。
那些欲逃的宫女又是连连尖叫,抱着头赶紧往回跑。
而楚云洲丝毫没给她们逃生的机会,几个健步上去,只见大刀在他手中挥出几道白光,快得像是白影在晃动,而他身前几名逃窜的宫女齐齐倒在了地上,顷刻间没了动静,从每个人身上喷溅出来的血水刺目又惊心。
楚雨凉从晏鸿煊胸口上抬头想换一口气,不小心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连她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此刻的楚云洲气势凌人、目光凶狠,平日里他摆脸色瞪眼的样子已经够吓唬人的了,这个时候的他更是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惊魂感。她一直以为这老头儿平日里的威严都是摆出来吓唬人的,可没想到他是真的有如此让人心惊胆颤的一面。
楚云洲的杀戮还在继续,宫女一个个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带刀的大内侍卫身子莫名的打颤,一个个明明手中举着武器,可是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反而还不停的往身后退。
眼看着他们都要退到自己身前来了,晏鸿煊突然一点脚尖,从一人头顶飞跃出去,抱着怀中女人稳稳的落在安全之地。
没有再看那边血腥的杀戮,他垂眸紧紧的盯着怀中受惊不小的女人,同时也抓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起脉来。
“我没事,只是刚才费了一些劲儿有点累罢了。”看着他紧蹙的浓眉揪心不已的样子,楚雨凉忍不住安慰他。自从成亲以后都被他养娇了,缺乏锻炼的她一下子运动量过大还真有点吃不消。
对于她的话,晏鸿煊仿似没听到般,随着给她把脉的动作,他俊脸越绷越紧,放开她的手腕,他更是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整个脸难看得有些吓人。
将她打横抱起,他抬脚就朝殿外走去。
楚雨凉靠在他胸口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安静的眨眼。她知道他是在替她和孩子紧张,不过呢,她除了感觉有些疲累,并没觉得有何不适。
原本以为他会带她离宫回楚府,可是没想到晏鸿煊却抱着她去了另一处无人的寝宫。
看着忙碌的陌生工人,此刻的她心生戒备,在晏鸿煊将她放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后她都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放。
“爷,我们还要在宫里吗?”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有着他最亲的人,可那却是对她家男人最心狠的人。这样的亲人要不起、更不能要!
“嗯。”晏鸿煊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泛白的脸色,他眉宇间阴鸷的气息这才消散了一些,拍着她肩膀低声道,“不用担心,为夫会陪着你。”
“嗯。”楚雨凉勉强的牵了牵嘴角,现在的她对他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似乎只有他在自己身边,她的心才会安稳。突然,她惊呼起来,“哎呀,我爹还在那边呢!”
晏鸿煊险些被她惊了一跳,稳了稳被她惊到的心神,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现在只管休息就可,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楚雨凉揪心的望着他,“可是我爹他……”
晏鸿煊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就是,皇上拿他没辙。”除非皇上想和楚云洲彻底的撕破脸。
楚雨凉咬着唇沉默起来,刚刚楚云洲那股子充满血腥气的狠劲她是亲眼看到了的,她也知道楚云洲不是那种莽撞冲动的人,既然他敢在宫里行凶,那肯定是做了打算的。不过,他们不怕,本来就是皇上卑鄙在先,就算事情闹大,他们也无惧。
如果现在晏傅天在她面前,她敢说她会毫不犹豫的拿刀砍了他!
她家男人被他们冷落无视,已经够可怜了,如今他们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别的孩子都是在长辈的期盼中出生,可怜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遭到这样冷血无情的对待,他们这些人跟畜生真没两样,说他们是畜生,畜生都会有意见!
见她还想着刚才的事,晏鸿煊摸着她微凉的脸颊,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听话,你只管好生休息就是,其他的事为夫和岳父大人都会处理好的。”
楚雨凉咬着唇点了点头,“嗯。”想到刚才的事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怕了,她现在不会逞能,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孩子的命,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意,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气死他们!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的心渐渐的安宁,许是刚才跟宫女追逐耗费了许多精力,这才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生了倦意,双手还圈着他脖子,就这么子睡了过去。
晏鸿煊低着头半响都没动一下,直到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双手从脖子上拿下,放在她身侧,然后又为她盖上薄被。
他没离开,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床头边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偏殿里的那番场景他和楚云洲看得很清楚,他很庆幸,庆幸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子,庆幸她有自己的脾气,如若不然,在那些难缠的宫人面前,她绝非完好无事。
也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眸光从那安静的睡颜上移开时,倏然变得阴沉起来,黑袍之下颀长的身躯散发着寒彻的气息,就连迈开的脚步都带着一种决然的气势。
这么多年了,他对他所做的一切犹如剜他的心、食他的肉、饮他的血……
既如此,他就成全他……
不是要食他的肉么?他割肉还父,当是还了他的生育之恩!
不是要饮他的血么?他就让他饮个痛快,当是他辜负母妃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