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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上轿子,凤君华就发现这轿子有机关。她揭下盖头,正准备查看,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她立即回头。
“你…”
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倾身压住她,吻落在了她唇上。
她呼吸一滞,双手攀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朦胧如秋水。张开唇轻轻一咬,他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不是在前面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不是真正的大婚,他也不需要骑马,只是坐在最前面的轿子里带路。古代婚礼风俗太多,男女双方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她才刚上了轿,他却跑了过来。
云墨刮了刮她的鼻子,抱着她坐起来。
“你不是想来不信那些什么吉不吉利的说法么?”
凤君华瘪了瘪嘴,“我是不相信,不过就像你说的,入乡随俗嘛。”
云墨轻笑一声,眼神落在她身上的嫁衣上。
“真不知道让你就这样穿出来。”
凤君华瞪着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本事你让我不穿嫁衣跟你拜堂,我就服了你。”
云墨但笑不语。
另一边,南陵深宫,有人从无人知道的密室里走了出来。轻纱骑装,脸戴薄纱,一双眸子似月似星又似繁花锦缎,笑意满满却不达眼底。
身后,明月殇走上来。
“这时候说一路顺风好像有点多余?”
洛水兮面纱下的脸露出一抹淡淡笑意,“那就换一句话。”
“嗯?”
她转过头来,眸光熠熠生辉。
“祝我马到成功吧。”
明月殇失笑,“不是我贬低你,只是我觉得云墨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就定然会防着你。你此行,怕是有危险。”
洛水兮也微笑,“我也说过,成功与否不重要,我只是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我要让他日夜不能安睡,我要他从今以后一想到我就噩梦连连。还有你那个心上人…”
明月殇抬头看着她。
她一顿,又悠然而笑。
“放心,我不会对她如何,我的目的是云墨。”她眸光微闪,眼神里流露出某种诡异的神色。
云墨唯一的弱点,她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明月殇看了她半晌,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洛水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里似蒙上了白雾,看不清雾中是何风景。
她翻身上马,身姿轻盈利落,衣袂翩然如仙,抬头遥望某个方向,神色悠远而深沉。
出了城,前方不远处一颗大树旁站着一白衣女子,身侧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她正在将套在树上的缰绳解开,听到声音,也不回头。
“你比我想象中还快。”
她慢悠悠的转头,盯着洛水兮。
两人合作多年,真正在阳光底下会面,这才是第一次。而此时,洛水兮还戴着面纱。
洛水兮眼中带着笑意,“你那个侄儿呢?我还以为他要跟着你来。”
颜如玉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面色清冷。
“他去了乌戈峡,现在没心思管我做什么。”她嘴角溢出淡淡嘲讽,“再说了,云墨若是没本事护着他的女人,也用不着他出手了。”
洛水兮默了默,淡淡道:“走吧。”
颜如玉点头,一勒马缰,两匹快马绝驰而去。
同一时间,沐轻寒携楚诗韵已经踏进东越国境,身后跟着崔宛芳,楚诗韵终是说服了沐轻寒将她一并带上。
七天以后,迎亲队伍来到帝都。云墨早已从后面的轿子里出来,来到最前端的车轿内。按照风俗,他不能亲自去扶凤君华下轿,便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她在乐枫和绮扇的搀扶下了马车。盖头还没揭下,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又默不吭声的走了进去。
云墨嘴角微勾,放下车帘,回到了东宫。
一踏入门口,凤含莺便迎了上来,先是被她身上那件火红嫁衣惊艳了一把。
“姐,你这件衣服好美哎。”她凑过去,悄悄掀起盖头一角,暧昧道:“姐夫对你可真好,我可都听说了,这是三大珍匹之一吧?”
凤君华如今是即将出嫁的女子,不宜见外男,所以云裔没跟着来。靖王府没人居住,不过自有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在进入自己闺阁之前,凤君华不能揭开盖头。其实凭她的武功,压根就不需要有人搀扶。不过新娘子就要有新娘子的样子,她只能矫情一回,慢慢的迈着细碎的莲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丫鬟仆人见到她全都跪地俯首。
“你怎么来了?不照顾我那侄儿么?”
凤含莺不在意的说道:“有一大堆丫鬟婆子在呢,不需要我费心。更何况云裔那当爹的自从儿子出生后就没怎么抱过,现在难道不该给他尽一尽做父亲的职责?而且父王很喜欢孙子,现在也不进宫了,天天在王府里含饴弄孙,比我这个当娘的都粘得紧。”
说话间转过回廊,来到了布局精致优雅的阁楼。好歹马上要大婚了,府里早就布置妥当,到处彩带红绸喜字灯笼,怎么盛大怎么来,怎么华丽怎么办。
总之就两个字,高调
她坐下来,将盖头揭开。
“乐枫,给我倒杯水过来。”
“是,宫主,”
乐枫去了,凤含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凤君华怪异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凤含莺忍着笑,道:“姐,你这婚结得可真麻烦。从帝京大老远的去江州,然后还得姐夫亲自去接你回来。完了以后还没到大婚的日子,这几天你就得安安分分的呆在王府,哪里都不能去,不然就是不合规矩。你瞧瞧你那鸳鸯盖头,原本该是新婚之夜姐夫给你揭开。如今倒好,姐夫现在不能见你,只能由你自己代劳了。”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了眼四周。
“瞧瞧,这屋子布置得跟新房差不多。哎,我说,干脆你不要嫁了,直接让姐夫入赘得了。”
凤君华瞪着她,“不许胡说。”
凤含莺耸了耸肩,“不说就不说。”她又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凑过去,“不过姐,我刚看你揭开盖头,还真想起一件事儿。”
乐枫走了过来,“宫主,茶来了。”
凤君华接了过来,用茶盖掀了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道:“什么事儿?”
凤含莺看了她一眼,道:“几个月前明月殇不是大婚了么?我听云裔说,那厮新婚夜晚居然不揭新娘的盖头,让新娘自己把红盖头给揭了下来,完了还妆模作样呆在新房里。他明明不喜欢那个肖含芳,偏偏要做出一副很宠那个女人的样子,真是虚伪。”
说起这事儿,她十分唾弃。
凤君华眼神微闪,将茶杯放在方桌上,接过乐枫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残渍,淡淡道:“他向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厄…
“也对。”凤含莺想了想后认同的点头,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姐,明月殇冷落新婚妻子,难道是还对你有非分之想?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啊?自己都娶了妻,还敢觊觎他人之妇,跟他那个老子一个德行。”
凤君华笑得清冷,慢悠悠道:“他们明氏皇族的都这样,自私自利虚伪狡诈,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予取予求,不知所谓。”
“也不能这么说。”凤含莺喃喃道:“我看明月轩还是不错的…”她像意识到什么,突然一顿,而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凤君华,见她神色如常,这才道:“姐,明月轩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嗯。”
凤君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连明月殇那么卑鄙自私的人都知道为人子者该尽孝道,那时候柳皇后病危,他怎么可能不会来?”
凤含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可我听说,他一直带着斗笠,连明月殇大婚的时候都没露真颜。你说,他这两年到底去哪儿了?不会被毁容了吧?”
她想起明月轩那张绝艳倾国又淡漠尘外恍若谪仙的容颜,若是被毁容了,真真是可惜。
毁容?
凤君华垂眸凝思,爹说他用自己的寿命为代价救了她,应该不至于毁容。大抵,折寿了,所以老了吧。
如他那般淡漠尘外的人是不会十分在意皮相的,之所以藏着掖着,大抵是不想她知道后愧疚吧。
明月轩,最初出现在她生命中便于她有恩的人。其实他从来都不欠她什么,当初她绝望出走,并不是他逼迫。后来她为救云墨精力衰竭,他不惜用自己的寿命救活她,随后离开,至此消失无踪。
他这次回来,他们便是真正的对立死敌。
“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凤含莺等了半天不见她出声,不由得歪头看着她。
“没事。”
凤君华垂眸,想着大婚前这几日她这身衣服还不能脱下,也不能出门,不过这也好。
“你出来够久了,回去吧,待会儿云裔要找上门了。”
话音刚落,门外绮扇走了进来。
“宫主,顺亲王来接王妃回去。”
凤君华笑着点点头,“云裔都来接你了,快回去吧。”
凤含莺哼哼两声,“我不过才出门一会儿,他就紧赶着来催了,着什么急?”
凤君华耐着性子道:“云亭还小,你这个当娘的自然要在身边照顾着。丫鬟婆子再多,也终究比不上你这个亲娘啊。”
凤含莺目光微动,然后盯着她的肚子。
“姐,你和姐夫成亲了以后也该要孩子了吧?”
孩子!
凤君华下意识扶上自己的腹部,待她体内的三魂珠逼出来以后,她就可以孕育自己的孩子了。
三魂珠…
“听说我大哥已经到达京都了?”
“嗯。”
凤含莺点头,“他们现在住在驿馆。”
凤君华没说话,她回京都之前收到消息,秦云舟已经从乌戈峡离开赶来东越。崔宛芳也来了,这次一定要给大哥解了体内的蛊毒。
“小莺。”
云裔在外面大喊。
凤君华回过神来,去推她。
“行了,你快回去吧,以后再聊。”
凤含莺瘪了瘪嘴,“那我走了,姐,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起身,一路走着一路嘀咕。
“来了,催什么催?”
凤君华好笑的摇摇头,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风景。靖王府建得十分华丽,气势恢宏,巍峨堂皇,府中风景也是一绝。这都快十一月了,窗外还有樱花飞舞,翩翩花瓣飘飞在空中,如梦如幻。假山中又有溪水潺潺,流过这一个冬季。
此时窗外所有绿树红花上都挂着红绸,丫鬟们依次走过,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往年这个时候是极冷的,有时候还会下雪。今年上天似乎格外宽厚,没有提前下雪。要不然她大婚就要在雪中进行了。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雪山那一夜,窗外积雪一寸寸压着树枝,屋内气息灼热而缠绵,汗水湿了被褥枕头,他急切的呼吸和她压抑不住的娇吟声在空气里飘荡缠绕,融化了一夜的大雪寒彻。
三年。
当时觉得三年的时间好遥远,现在回首再看,竟有些茫然。
这几年战火纷扰,三年一晃而过,忽然便觉得有些苍凉。她想起以前云墨说过的话,他等她十二年,再加上这三年,十五年。人的一辈子,有多少个十五年?
心里堆积了浓浓的思念和不舍。
不由得苦笑,不过刚刚分离,她便开始想他了。
……
某家不知名的客栈内,有人相聚商谈着什么。窗外夜色寒凉,屋内暖气融融。
“他们大婚在下个月初六举行。”
颜如玉负手而立,看向某个方向。
“还有三天,我们就能赶到帝都。”
洛水兮盘膝坐在床上,依旧戴着面纱,眼睛微阖。
“这几天不要动手。”
颜如玉回头看着她,目光深沉。
“我总觉得我们进入东越境内太过容易,这不像云墨的风格。”
洛水兮睁开眼睛,脸上浅浅几分笑意。
“与其千方百计的阻拦,倒不如瓮中捉鳖,他向来喜欢如此。”
颜如玉挑眉,“你好像很了解云墨?”
洛水兮淡淡移开目光,“你手上那支颜家军可以出动了。”
去年那事儿闹得那么大,颜诺迫颜如玉交出了军令,颜家军出动,却并没有上战场。
“云墨大婚,云裔慕容于文全都在帝都,正是南陵金凰开战的好时机。”她目光微深,嘴角浅浅几分笑意。“他要得美人,这天下嘛,自然该换个人来做主。”
颜如玉是江湖人,对这些皇权政治没什么贪欲,她不过想要报仇而已。
“颜家军必须要颜家人领导,我现在无暇分身,只能让颜诺去。可是…”
颜诺钟情凤君华,为了她不惜一再背叛家族,她如何能放心?
“他要笼络颜家人心,就不得任性而为。”
洛水兮显得十分淡定,“更何况,不是还有个明月轩么?”
上辈子明月轩英年早逝,这辈子倒是南陵一大助力。
颜如玉皱了皱眉,“明月轩不是向来不管这些事么?”
“柳皇后临终前让他答应有生之年助明月殇守住南陵的江山。”洛水兮道:“明月轩不同于颜诺,他是个理智到冷血的人。这种人,对自己都能狠下心来,没什么是让他惧怕的。”
“可他对凤君华…”
“两年的自由,已经够了。他既然回来了,就必须担负起自己肩上的责任。”她嘴角勾起淡淡讥诮,“这世上人人都想为自己而活,可真正能做到肆意潇洒的人却屈指可数。有些人有些事只能放在心里,永远不能暴露于人前。明月轩他再是对凤君华情深意重,可他骨子里赋予的血液和重任却不容他逃避。况且他那种自幼看透命数之人,本就不应怀抱红尘执念,否则于自己寿命有损。”
明月轩已经为凤君华折损了寿命,为她做的也已经够了。下半辈子,他该为南陵皇室付出。
有一种人生而骄傲,有一种人生而无奈。
明月轩,便是两者的混合体。
即便再不愿,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与桎梏。
颜如玉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帝都?”
洛水兮道:“原来宾客很多,到时候我们直接混进帝都就可以了。”
心中难免感叹,这些年她困在玉晶宫,要防着玉无垠,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十五年前那件事,她在外界人脉太少。原本可以靠着前世对东越的熟悉,很多事情做起来事半功倍。偏偏云墨和凤君华太过敏感细腻,已经猜测出她魂灵出处,从前她熟悉的一切或许已经变得陌生,否则她也不用处处小心。
不过还好,至少她能在他们大婚之前赶到帝都就可以了。
想起不久后的将来,她嘴角不由得浮现浅浅笑意。
云墨,属于我们之间的战争,从此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
东宫。
云墨站在窗前,身后暗卫落下。
“殿下,她们已经来到东越,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未曾阻拦,三日后她们就会抵达帝都。”
“嗯。”
云墨神色如常,“下去吧。”
“是。”
风声一过,暗卫退下。
云墨看着窗外,目光深沉如夜。半晌,他转身离开。
……
凤君华刚沐浴出来,手上还拿着干帕子擦头发,抬头就看见某人懒懒的坐在软榻上,正饶有兴味儿的看着她。
她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云墨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继续她刚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