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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书一见云墨进来,便默默的退了下去。云墨走过来,揽着她的肩坐在软榻上。
“我知道。”
凤君华沉吟一会儿,定定的看着他。
“我想做一件事。”
云墨点点头,“好。”
凤君华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知道。”
凤君华叹息一声,他果然还是最了解她的。她不说话,只歪头窝在他怀里。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轻声问:“还做恶梦么?”自那天以后,她晚上睡觉再也没有半夜惊醒,只是偶尔仍旧蹙着眉头,仿佛梦到了什么让她无法释怀的事。
凤君华摇摇头,“那天可能是太累了才会做那些梦,这几天休息好了便好多了。”
其实她自己也奇怪,总觉得梦里的那些场景太过熟悉而惊心,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或者就像从前被封印的记忆那般,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然而从前她好歹清楚自己有近乎七年的记忆空白,这次却没有。
难道真的是前世?
她有些不敢去想,潜意识里她觉得那些事太过残忍血腥而不堪回首。一旦面对,便是横亘在她和云墨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到时候,她该如何?而他,又该如何承受失去她的痛?
她闭着眼睛,回身抱住他的腰。
“云墨,我们出去吧,我想出去走走,游山玩水,去哪儿都好。我不想天天呆在这帝都里,太沉闷了。”
“好。”
云墨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嗯。”
……
说走就走,第二天,云墨便进宫,以视察全国州县为名向云皇请旨出游。云皇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若有笑意。
“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好。如今朝中也没什么大事,你难得清闲,带着君儿四处逛逛舒展一下心情也好过整天在府中无所事事的好。”
心思被拆穿,云墨也不遮遮掩掩,反倒是笑得坦然。
“父皇说得对,青鸾这段时间总是有些抑郁不快,大抵是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儿太多她太累了。儿臣想着或许带她出去走走,或许会好一些。”
云皇点点头,“去吧。”而后话音一转有些玉带双关道:“你们俩成亲也快一年了。旁的名门贵妇们都知道在府中呆着,身边一大堆仆人伺候着享福。她嫁给你快一年了,却整天跟着你忙里忙外东奔西跑的,能不辛苦么?妻子娶进门是用来疼的,不是劳累的。媳妇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得好好对人家,别让她跟着你操心太多。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等再过两年你们大婚后便也可以给你添个一儿半女的,我也乐得含饴弄孙了。”
云墨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云皇点点头,“去吧。”
“儿臣告退。”
他转身出了御书房,云皇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想着那些年他整天四处乱跑,一年到头加起来呆在帝都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这孩子向来心思深沉,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窥测不到一二。好不容易有了个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子,做父母的自然是高兴的。然而生在帝王家的皇子,难免太过情深,只怕是祸非福,于是他便想着还是让他早些娶妻才好。结果哪知这个儿子平素冷清冷情,却是个真真的情种。
那么多年,连他都觉得那女娃怕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不然为什么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可云墨依旧不放弃,依旧坚持着找了十多年。去年四月从猎场回来后他便看出他神情有异,果然当晚他进宫便说已经找到当年那小女孩儿。
虽然这孩子心比海深,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如何能看不出这孩子虽然表情沉静,然而那眼神里却有着惊人而炽热的光。那是一种执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
为了那个女子,这孩子渐渐展现出了他从来不曾见过的热情温柔。他将那女孩儿保护得那样好,竟然连他这个父亲都探查不到一二。自从那女孩儿回来以后,云墨就变了,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的,会怒也会笑。
他觉得,幸亏那女孩儿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否者这个儿子恐怕就毁了。
等了十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如今云墨还不得把自个儿宝贝妻子放在心尖上宠着?倒是自己多虑了。
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云墨的母亲。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当初是他负了她,才酿成了那样惨痛的悲剧。他愧疚,也感激,感激她给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
马车已经出了帝都,再没有街上繁华锦绣人声嘈杂。
凤君华懵懵懂懂的醒了过来,身后是温暖的胸膛,耳边响起他温雅的声音。
“醒了?”
凤君华唔了声,看向窗外,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东越的灵山秀水名胜古迹有很多,乌灵峡的瀑布映月,广陵的海上日出,碧川崖的落日晚霞,连云洞的五色彩石和三生莲,以及长茵山的花海密林…”他微微一笑,“还有很多很多,咱们可以慢慢去看。嗯,最近的就是乌灵峡,大约三日就可到达。”
凤君华若有所思,“听起来这些地方你好像都去过。”
话落半晌未见他开口,她不由得奇怪的回头看着他。
“怎么…”
剩下的话淹没在他复杂而深邃的眼神里。他正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写着似叹似忧又似喜悦亦或者庆幸的情绪。像是一个…遥远的梦。
心中忽然一阵疼痛。想起他这许多年四处寻找,自是见惯了世间风月景致。
他在耳边嗯了声,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我想着你那般活泼的性子,定然是在家里呆不住的。人间处处风光风景如画,你怎能错过?若哪天我找到你,定带你看遍世间美景,尝遍世间美味,走过这天下每一寸土地,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她听得眼角微微酸涩,嘴角却扬起几分笑意。
“你以后可是要做帝王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我远游?岂非耽误了国事,到时候我可就成祸国妖姬了。”
“那也不冤枉你。”他看着她,眉梢眼角流荡出似水温情与狎昵风流来,定定的瞅着她的眉眼,说得煞有其事。
她不服气,“我怎么不冤枉了?”
他轻笑一声,然后伸手去抱她,呼吸喷在她耳边,低低道:“你可不就是祸害我了?”说完又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还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
她身体一颤,脸颊立即就红了起来,娇嗔道:“越发不规矩起来。”
他双手环着她的身子,理所当然道:“对其他人可以规矩,你是我娘子,还规规矩矩做什么?”
她忍不住微笑,心中却涌现起甜蜜的滋味。任由他在她脖子上轻吻挑逗,她心中无奈,面色却渐渐敛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低低呢喃的问。
“云墨。”
“嗯?”他轻轻吻着她的脸,漫不经心的应着。
“你是不是更喜欢七岁以前的慕容琉绯,而不是现在的我?”
他停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她抿着唇,心却一寸寸下沉,隐约有些揪痛,却不知道是为何。他对从前她是那般眷念执着,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遇见七岁的慕容琉绯以后。十二年后回归的凤君华,还是他心目中那个肆意潇洒的青鸾吗?他如今对她的迷恋,到底是刻骨的深情还是记忆的留恋?
她不知道心里为何会涌起这些不知名的愁绪,她只知道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害怕,恐慌,烦躁…齐齐涌上脑海,她终于克制不住的问了出来。然而话一出口她又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答案是什么,又见他沉默不语,她心中更是烦闷和闷痛,像是在逃避一样,她又道:“算了,我就是随…”
“青鸾。”
他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
“青鸾。”
他又唤。
她不解,心中却忽然闪过难言的暖意。
“嗯。”
“青鸾。”
这一次,他语气重了几分,环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像是要将她整个的都揉进他骨子里,鼻尖身后全是他独特的气息,将她身心以至于灵魂都重重包围。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挽起浅浅的弧度。
“嗯,我在。”
他将她扳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神,眼中饱含的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无论是十二年前的慕容琉绯也好,还是十二年后的凤君华也罢,在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一个青鸾而已,你可明白?”
“嗯,我明白。”
她也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微喜。
“我都明白。”
他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更不可以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凤君华吸了吸鼻子,“我这不是不自信么?”
云墨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
“你以前巴不得离我远远的,现在怎么变得悲风伤月起来了?我不觉得我有做了什么让你忐忑不安的事以至于如今变得这样愁锁眉间的样子。”他叹息一声,“我倒是希望你如从前那般对我冷冰冰的,总比现在整天胡思乱想的好。大不了我就天天在你身边守着,随你怎么赶我也不走。”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又是叹息又是微喜道:“从前我天天想着若你哪一天能够在乎我如我在乎你一样该多好?如今看来我是得偿所愿了,我应该高兴的,可是你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更多的是担心。”
凤君华失笑,拍开他的手。
“你不是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么?我怎么觉得你天天嘴巴像抹了蜜似的?”
他眨眨眼,凑过去。
“你想尝尝?”
她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脸色便是一红,嗔道:“没个羞。”
他只是笑,轻轻的抱着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一般。
“青鸾。”他说,“等两年后我们大婚,给我生个孩子吧。刚才在宫里,父皇说想抱孙子了。”
她抿唇,点点头。
“好。”
他们已经成亲,以后自然是要有孩子的。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问:“你身上的焚火幻情彻底解了么?”
他有些讶异,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怎么知道?”
她哼了声,“别忘了我是玩儿毒的祖宗。焚火幻情的药性那么强烈,连我师父和我娘都无法抵抗。况且这种事,甚少有人能忍得住的。虽然我那天给你降低了药性,你自己也用各种药物针灸将那药给封锁在身体某个部位上,但那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身上的焚火幻情根本就没有解?当年舞清音制作那药的时候就是要套住我师父,甚至还加了一味生子药,所以…”
所以才有了她和玉无垠。
怀孕这种事儿,要说几率也算不得有多大,哪能人人一次都怀上了?
不过这药很奇怪,若是女子中此药必定生女儿,男子中此药便生男子。除了男女交合,根本无法解。
当初云墨被孟月眉下了焚火幻情,若那晚他们真的发生关系了,她也一定会怀孕,如今孩子也早就出生了。
想起从前种种,她一时之间思绪纷繁杂乱,不知是喜是忧。不过还好他忍住了,不然去年发生那么多事,她肯定得崩溃。尤其是那兄妹的乌龙,虽然只是个误会。但当时她却当真了,要真是怀孕了,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将孩子打掉。
一想到那种场景,她便心如刀绞。
她靠在他怀里,眼神里满满都是后怕。
云墨从她神态上大约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将她更紧的揽入怀中。
“放心,早就已经解了。”
能不解么?他夜夜缠着她,夜夜春宵,那药性再强也早就没了。
其实这种事不能忍,忍得越久爆发力也就越强。尤其是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那完全就是另外一重催情剂。这个时候还让他克制,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那就好。”
凤君华松了口气,知道那药性有多强,若是不释放出来,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