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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早已隐没在云层中,然而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照亮易水云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
“你…”
早知道这少年心思如海,早知道这少年心智早开玲珑之心,然而却也没想到,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他竟然看透了自己的修为和身份。
惊讶过后,他反倒是坦然了。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和她一样聪明。”
云墨神色依旧淡静如水,“易先生隐姓埋名多年,只会守护故人之后,这份深情厚谊,在下亦是十分佩服。”
易水云没说话,自他成年后离开,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归故里。这许多年里他舍弃从前容光身份,只固守在南陵一座小小侯府里做一个幕僚,不过是全一生痴心而已。
“只是…”云墨话音一转,带上三分笑意七分冷淡。“先生既是性情中人,如何今日又强人所难?”
易水云沉默好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
“并非易某有意要做毁人姻缘的恶人,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个中缘由,云太子如今还是无需知道为好,否者只会伤人伤己。”
“哦?”云墨挑眉,“易先生精通易经八卦机关阵法,说话也这般隐晦深沉令人身在迷雾而不可解。恕在下愚钝,不知先生所言何意?”
易水云岂能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讽刺?只是苦涩一笑,“三小姐失去了记忆,云太子可清醒得很。别白费心思了,你和三小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易先生确定要继续和在下打哑谜吗?”云墨看似已经没有了耐性,“在下不才,但还不至于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
易水云又怔了怔,眼底深处蔓延着凄楚和悲切的光,他又深深叹息一声。
“云太子天纵奇才,冠绝京华,乾坤在胸,江山在手。将来这天下,都可尽握,又何须执着于一小小女子呢?”
云墨笑得很温和,“易先生年近四十至今未娶,又是为何呢?”
易水云被堵得哑口无言。
云墨又道:“江山、权利、富贵,这些,易先生曾经也唾手可得,最后又为何生生放弃远走他乡?”
易水云不说话,这个少年比他想象的难以对付。
“在下只是奇怪,易先生今日所做种种既是为了故人,又为何如此这般费尽心思阻我?”他说到最后一句,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那天慕容世子的那些话,是刻意说给在下听的吧。而这一切,自然拜先生所赐。”
易水云眸光动了动,神色没有任何不自然。
“三小姐幼时虽然任性娇蛮无理取闹,但人缘很不错。”他微微一笑,眼神里光泽熠熠。“云太子大约不知道,三小姐有一个小匣子,存放了很多她认为非常珍贵的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别人送的。有玉佩,有佩剑,还有簪子等等。”
他又想起了什么,道:“当然,还有些东西她很是不喜欢,但是又不能扔,所以全都藏在一个地方,从此再也未在触碰分毫。”
云墨不说话,眼神有一种遥远的深沉,又掺几分淡淡讥诮。
“易先生说这些话,是想表达什么?”
易水云深深看着他,“云太子应该知道,三小姐自幼便有婚约在身。她们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三小姐幼时脾气不好,但惟独对此人最为依赖信任更甚她母亲。如今她只是失忆,才不记得儿时情谊。云太子在此时趁虚而入,岂是君子所为?”
云墨没有看他,眼神淡冷而远。
“既是年幼,又何来的情谊?两小无猜,也不过兄妹之谊罢了,先生何故如此迂腐?”
易水云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云太子说这话未免太武断。”
云墨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和讥讽,只淡淡道:“易先生所作所为难免太过自私。”他转头看着易水云,“既是旧事,她已然忘却,何必再追究从前种种?更何况她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于她。”
易水云冷笑,“不会强求?那么前几天云太子对三小姐做了什么以至于三小姐对云太子避如蛇蝎呢?”
“那不都多亏易先生之谋吗?”云墨反唇相讥,堵得易水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冷冷微带几分怒意的看着他。
云墨浅浅一笑,“不过在下觉得,易先生当真是顾虑太多了。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她若不愿做的事,即便先生你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勉强。自然,在下亦如是。”
易水云抿唇不语。
“虽然在下不知道易水云为何反对我和她在一起,不过在下也不妨告诉易先生。在下想做的事,这世上无人可阻挡。”他顿了顿,眼神刹那间悠远而深沉,又带几分怅惘。
“我错过了开始,不会再错过结局。”
易水云浑身一震,眼神深处又露出疼痛来。他当年何尝不是错过了开始?却又悔恨于结局?最痛苦的是,连最后她到死,他都没能再见她一面,成为他一生之痛。
如今看到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如今所有的执着多像曾经年轻的自己。那时年少轻狂,怀着一颗火热的心,以为追逐便有希望。却不想,早已错过了最美好的开始,便是重新选择,她依然宁愿转身投入他人怀抱,也不算回头正视他一眼。到了最后,芳华已谢,岁月山葱,不过永生寂寥虚无。
他沉浸在往事里,好半晌才低低开口。
“可你们不能在一起,上天不许,世人不许,道德不许,人伦不许。”他目光黝黑如墨,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而清晰。“云太子若真为三小姐好,就该就此远离之,莫要害人害己。”
云墨眯了眯眼,“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易水云摇摇头,“很多事情我不便告之,但听易某一句劝,云太子生来尊贵,又胸怀九州天下,将来俯瞰山河登九重楼阁建不世之功也不在话下。而如今你所有的执着,只会毁了你的一生。”
他转身,语气淡淡萧索如烟。
“我言尽于此,请云太子三思而后行。”他负手消失于夜色中,声音飘渺如天边飘来。“等到了南陵境内,侯爷会亲自接三小姐回家。也许那个时候,云太子便知道易某是否枉做小人了。”
夜色又沉了一分,他的身影浸没在夜色里,像浓得化不开的墨。他眼神静寂如水,远远眺望着黑夜苍穹,似乎想要一寸寸将这黑夜撕裂,尽在他掌握之中。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像盛开的昙花,又似地狱三途河边艳丽的彼岸花,更似缠绕的藤蔓,分不清到底是妖魅惊艳还是复杂深沉。
亦或者,都有。
他手指按在胸口上,想起那年在黑木林里,火堆旁,他于火光中凝望着她的容颜。
“为什么喜欢着大红色?”
她挑眉,十分骄傲道:“因为我娘说了,女人这一辈子最美丽的时刻就是做新娘的时候。因为那一天,新娘子要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她撑着下巴,十分向往道:“娘说,我以后长大了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彼时他只是微笑不语,心中却下了决定,一定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做这世间最美丽的新娘,无人可敌她一分风华。
只是,为何她眼中却有深深的悲切呢?那个答案,似乎并不如此简单呢。
大红嫁衣么?
十二年了…
十二年的坚守,十二年的执着,如何放弃?
他转身离开,路过她屋子的时候,下意识停了停,这大约是习惯。她时常会做恶梦,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有时候恐慌害怕,有时候又呆滞无神。他想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予安慰,他想在她脆弱的时候,做第一个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里面什么反应,便知她已经睡下。他放心的离去,然而刚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发烫发痛。
他立即转身,踢开了大门,闪身而进。
“青鸾。”
凤君华从噩梦中惊叫而起,脸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而呆滞。茫然中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她下意识抬头,那人已经坐了下来,将她揽入怀中。
“又做恶梦了?”
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我看见…看见一双眼睛…”她声音很低,有着深深的脆弱和沉沉的哀痛。“看见一双绝望的眼睛…”
“是谁?”
他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
“不知道。”
她摇头,颤抖得更厉害。
“好多人在笑,在说话…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她很害怕,似乎在承受什么非人的折磨,但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都看着一个方向,她在说,不要出来,不要出来…出来就会死…”她双手抱着头,额头上冷汗涔涔。
“头好痛…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云墨在她身上一点,柔声道:“没事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忘记就好。”
“不,不只是一个梦。”她抬头,目光凄凉而哀切。“是我的记忆,那是我的记忆。她一直在看着我…”
一团白影忽然窜了起来,扑到凤君华怀里,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身子颤抖得比她还厉害。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太痛苦了…”
一刹那,凤君华听到了它的心声。
她心神一震,连忙将它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盯着它的眼睛。
“你知道什么?那个人是谁?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云墨皱了皱眉,隐约觉得,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并为此承受锥心之痛的事。
火儿还在颤抖,它目光惊恐而害怕,又隐着那一晚的血色和无可奈何的愤怒。它用力摇头,似乎要甩开那些记忆。
“火儿?”
火儿忽然从她手中挣脱,闪电般的窜出了窗外,似乎外面有猛兽在追。
凤君华怔了怔,大喊了一声。
“回来。”
然而没有动静,前年雪狐,一旦认主,一生不可背叛,唯主子之命是从。这一次,它却罔顾主人的呼唤,跑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它怎么了?”
凤君华面色怔然,眼神呆滞。
云墨看着被打开的窗户,窗外有冷风吹进来,空气里丝丝冷意蔓延,寒意沁入骨髓。
“没事,它会回来的。”
凤君华还是有些怔怔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它好像知道什么。”她回头看着他,“你养了它那么久,它没告诉过你什么吗?”
云墨摇摇头,“那天我回去救你的时候,在半途中遇到它,它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就像刚才那样,浑身都在颤抖。后来我回去后,它好长一段时间都沉默的不出声。有一次我问它你在哪儿,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想表达什么。”他叹息一声,“可我看不懂,然后它打翻茶水,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他说到这儿,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它说,‘她还活着’。”
凤君华颤了颤。
云墨半阖着眼睛,静静道:“那段时间它特别疯狂,不停的告诉我,你还活着。有一次有几个宫女无意间说起你失踪之事,被它听到了。它扑过去就将两个宫女的脸给抓烂了,两人当场中毒而死,剩下的几人落荒而逃。自此以后,我便下令,不许任何人在提及关于你的任何事。”
凤君华有些恍惚起来。
“云裔说,它之前受了伤?”
“嗯。”
“它经常发狂吗?”
“不是。”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只要不惹怒它,它平时很乖顺。”他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笑意点点。“幸亏你之前教它识字,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凤君华却差不多明白。大抵是想说,若非火儿与她心有灵犀,他也不敢肯定她还活着吧。
她垂下眼帘,“它说,我当时没让它去找你?”
云墨抿了抿唇,“你只让它离开,去找你大哥。只不过恰好它在半路碰上了我,然后被我带了回去。”
凤君华没再说话,倒头继续睡了下去。
“你回去吧。”
云墨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只低低说了句。
“明天我让秋松秋兰过来伺候你。”
她没反对,听到他脚步声渐渐离去,门被关上,她才睁开眼睛,眼睛无神且空洞,像丢失了魂魄,只剩下一具驱壳,在漆黑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行走。
……
云墨站在门口,保持着关门的动作,久久没有离开。一道影子斜斜而来,他回头,云裔抱着胸靠在廊柱上,挑眉看着他。
“喂,你的美人原谅你了,你不是应该春风得意吗?怎么还是这么死气沉沉的?”
云墨盯着他,盯得他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
“当年…”好一会儿云墨才开口说话,“你给火儿疗伤的时候,它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云裔嗤笑了一声,“它又不是我的宠物,我怎么知道它想说什么?再说了,你养了它那么多年,想知道什么,不会自己问?你听不懂它说什么,但它不是会写字吗?你让它写出来不就完了?”
云墨没再说话,转身而去。
云裔奇怪的皱了皱眉,“他又怎么了?”
他耸耸肩,对着云墨的背影喊道:“喂,明天我得带着大军去边城驻守。”本来他还想说,明月轩和颜如玉都在中城,如今云墨受了伤,能不能应付那两个人。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并不担心。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
凤君华和云墨和好了,她重新和云墨坐一辆车,整个车队所有人因这两天两人的冷战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了。
慕容琉风很是讶异姐姐的转变,偷偷问易水云。
“师父,姐姐不是在跟云太子吵架么?怎么突然又和好了?”
易水云看着前方,目光平静如初,没有说话。
慕容琉风奇怪的看着他,他不是一直很反对姐姐跟云墨在一起么?
“师父?”
易水云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
“有些事情是阻止不了的,不如顺其自然。”他顿了顿,眼神又变得悠长起来。“你父亲已经亲自来接你姐姐了,到时候…”
这种事他毕竟是外人,不好干涉。而且有些事情,由他说出来总归是不好。凤君华如今又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于一个陌生的幕僚来说,她更相信相处两个月对她无微不至的云墨。
慕容琉风很是欢喜。
“爹也亲自来了吗?他见到姐姐一定会很开心。”
易水云看了他一眼,那句到时候就是你姐姐伤心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忽然又问道:“风儿,你觉得,让你姐姐嫁给西秦的太子如何?”
慕容琉风怔了怔,眼神里有些迷茫。
“可是…姐姐不是喜欢云太子么?”他又想了想,洒然一笑道:“姐姐嫁给谁都可以,只要她开心就行。”
开心就行?
易水云不由得失笑,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有些事,哪里是自己开心就可以的?罢了,顺其自然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相信就算是慕容于文在这儿,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将那件事说出来。
毕竟——
他看着远方,不禁怅然一叹。
如果那个女子还活着…
……
沐轻寒捧着一本书,正专注的看着,潭渊嘟着嘴坐上来,不满道:“公子,你干嘛让小姐又跟云墨坐一辆车啊?万一云墨又对小姐…”
沐轻寒看了他一眼,轻责道:“不许乱说话。”
潭渊堵了嘟嘴,不服气道:“本来就是,那天公子您不是看到了吗?小姐她…”
沐轻寒难得的板下脸,“好了,这事儿不许再说。”
“公子…”潭渊很委屈的咬着唇,“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费尽心思的要把小姐推到云墨身边?”
沐轻寒不说话,目光幽幽如梦,写满了复杂的心事。
……
华丽的车帘落下,遮住了刺目的日头,车厢内凤君华靠在软垫上假寐。昨晚做了噩梦以后她便没有睡着,幸好她一向浅眠,不然今天可得睡到大中午了。原本依云墨的意思,是暂缓行程,不过她觉得没必要因她一个人耽误所有人。即便那些人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也会窃窃私语。
云墨刚打坐完毕,低头就看见她已经醒了过来。
“不多睡一会儿吗?”
凤君华揉了揉额头,打开车窗向外面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进城?”
“下午就可抵达中城。”他温声道:“你昨晚没休息好,趁现在多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