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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知府,不可小视天下人。”仝明坦然说道。
“我从来没有小视天下人,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仝明笑笑,对郑朗的话不以为然,这位知府是有本事,但傲气也有的,没有争辨,说:“你以君子自称。”
“我不是君子。”
“但使君以信而著称。”
郑朗默不能言。人无信而不立,为什么他说一句话,就有许多人相信,因为从他来到宋代后,几乎从来没有失过言。看似不重要,其实很重要,比如他真到西北,对将士说一句,给我杀,你们的家人我会善待。别人说这句话,将士会不会相信,你是谁啊,是皇上啊。但郑朗的话,将士就会相信。或者颁发什么法令,百姓同样会相信。
国亦如此,诏令不能朝秦暮楚,改得越多,它就失去威力。
你守信,不得撒谎。郑朗也岔开话题,说道:“你叫仝明,仝这个姓很少啊。”
“是很少,非要赵钱孙李,才是$ ()人杰吗?”
“无妨,仅是一个代号。”
“我也是认为如此,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未取名之前,我就是我,取名后,我还是我,名字仅是我的代号。”
“不错,你有何来意,请说吧。”
“郑知府无非想借宜儿艳名,打打草,惊一些小蛇。我认为不妥啊不妥,君来到杭州虽有半年之久,可对杭州,恕我斗胆说一句,君还没有了解到它的根底,不但杭州,明越秀苏,情况比君想像的皆要复杂。你是过江龙,人家是地头虎,真斗起来,君是刘邦,人家却是项羽。”
“项羽败了。”
“项羽不是败给刘邦,是败给韩信。然而韩信如今却在人家手中。”
“韩信是谁?”
“君这段时间为某些女子头痛万分,刘邦也头痛啊,可他用好了人,君却没有用好。”
如同在打哑谜,可郑朗能听懂。所谓的女子是倭女,那个延子的到来,带来许多倭女。于是杭州变得象唱戏一样,多数女子是过来看一下热闹,这些女子皆是有身份的fù人。
以前不是不想来,唐朝时海上船只出事率高,只有使节来往,不会来这么多人。宋朝国家外战衰退,周边都管不了许多,倭国在海外,扬什么威,倭国皇族末落,双方便断绝了官方往来。
这次王昭明打着使节的旗号,亦商亦贸亦交,又送去大量礼物,至于那些山,还有那个矿,没有人当真,可大量的昂贵宋货却是真格的。延子到来负着特殊使命,贵族fù女不知,一起过来看热闹。
也有不少fù女是来借种的。
这种心理很古怪,西北熟羌也有,如成亲时不与丈夫同眠,而选一个汉家小青年同居,怀了孕,夫家以为贵。倭国也是如此,有的fù人为借这个种,不惜冒险,独自乘小船随风漂流到宋朝,借完种再随季风回去。
风险很大,有的葬身于海上,有的便在宋朝安家立户,能带着种回去的不足十分之一。可倭女前仆后继,每年都有啼笑皆非的事发生,官府对此事也不大管,也没有这样的法令去管。
这类fù人不用说,就连那些贵fù们,看到俊俏的汉家男儿,也要借一个十几回的种。
本来仅是有伤风化,可出了一些意外,比如一些青楼老鸨,一看这么多倭女,有的长相还不错,让俊俏郎勾引过来,yòu到楼馆。有的拐卖了这些fù人,将她们卖给光棍人家。
发生的太多,郑朗不得不管。对倭国,整个大宋也没有什么人比他更憎恨,但两矿就在人家地头上,一下子少了一半的fù人,中间还有许多是贵族女子,终是不美。于是责令楼坊将这些女子必须交出来,还有人贩子不能贩卖。又与延子进行交涉,你得将自己的人管一管。
因此郑朗说道:“我顾了大体。”
“错,君没有用好。那边还成了君对手的韩信。”
“到我家说,”郑朗沉声说道。
话说到如此地步,几乎完全挑明。
带着仝明回到家中,富弼在等他,带来一份邸报,这是宋朝的小报,将国家大「展翅火神」事刊印成册,不定期地送到各地官员手中,是一种民主的做法。
宋代弊端很多,可比民主任何一个朝代也不及。
正是一些内治的手段,使宋朝建立了发达的商业,学术、科技、文化也是封建时代进步最快的时间段。
邸报分为两件事,第一件事说的就是李元昊。
贬李郭二人,坐不察敌情罪也。
接到国书后,群臣愤然,元昊给自己国号定为大夏,到他们嘴中变成西夏,汝等只配在西边那片苦穷之地,做一个西人!
朝常不泛“冷静”之辈,愤怒过后,有人发现在李元昊的国书中虽大逆不道,妄称皇帝,可继续在向宋朝称臣,夷狄不知礼,需要教育的,于是商议对李元昊的惩罚,又按照以前的惯例,给西夏使者送去大量礼物。
郑朗看到这一段时大笑。
富弼问:“郑知府,你笑什么?”
“富兄,我想牢里关着的那些sī盐贩子好释放出去了。”
“不可。”
“元昊做皇帝了,仅是继续称臣就无罪,那些sī盐贩子也认了错,照例岂不可以完全释放?”
说完继续往下看,然而羞侮继续到来,礼物送过去,谁知道这个使臣很傲气,将这些礼物一起搬到驿站外面晾起来,咱们不稀罕你们宋人的东西。
冷静之辈也无法冷静下去,不但如此,西夏使者骄气越盛。能不骄吗?羞侮宋朝如此,宋朝还送我们礼物,换谁也不会将宋人放在眼中,这不是宋朝,是一群懦夫!
议使者入驿站时,将其墙壁拽倒,令压其死。
郑朗再次大笑,“这个主意很高明,很高明哪。”
富弼也皱眉头,什么馊主意!
但很正常,自宋代起,除朱棣大帝外少数时间,大多数时间历朝历代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至于外交,那更别当真,有时候笨得象一群猪在当外交官。
继续看下去,朝廷还有一群真正清醒的人,程琳就说道,始不诛,以罪有在也,今既骄,可暴其罪而诛之,以明国法,又何患邪!
王德用与陈执中附议斩之。
要杀就杀,堂堂的泱泱大国,留传千古的华夏,何必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王德用,好,陈执中,好,程琳,好,不枉与我有一些瓜葛!”郑朗道。王德用抢了他的小舅子,一直让郑朗耿耿于怀,但算有一些亲戚关系,程琳,在东京与郑朗交往很深,陈执中是严荣的岳父。
敢说出杀使者,让郑朗大慰。
可到了这地步,盛度与张观继续反对。
有他们反对,事于是不得行。
议,再议。
王德用说,陛下,请给臣一支人马,让臣为陛下报这个奇耻大辱。
赵祯犹豫不决,真打啊。
陛下,还想妥协吗?
赵祯想了很久,道,再议。
明智的做法,即便打也不是好打的,若是前几年李元昊与吐蕃jī战时,宋朝插手,两相夹击,李元昊悲催了,如今吐蕃对李元昊形成不了威胁,山遇一死,宋朝自己将西夏各族逼得抱成了团,即便开战,也要仔细琢磨。
关健赵祯不是这个想法,他还在犹豫观望,多少年未开战,一战会有什么后果,他判断不清,朝堂更多的求和声音,也阻挠了他的判断。
又再议。
议的结果便是将李元昊进献的礼物,派人追到离开京城的使者,一直追到境上,将礼物退还。
郑朗又叹息道:“不是退还礼物,是小孩子撒气,上国的风度哪里去了?”
富弼还是皱眉,旁观者清,朝廷这样做,是不大好,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跟郑朗时久,富弼学到一个道理,面子不值钱,比如郑朗不受直学士,难道妨碍他办实事吗?受了,嫉妒的人多,反而不易办实事。
现在要想出一个办法对付西夏,赌气没有用。
郑朗又叹息道:“命苦啊。”
“何来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