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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青杏胡同,等进入了那栋宅子,阿竹被告知宅子的主人依然不在。
先前被公主府的人照常请出门时,阿竹说“有空”再去,转头便去了青杏胡同借人。阿竹当时没想到会借到人,特别是主人并不在,只有一些她上回来时见到的丫鬟时。原本是想告辞离开的,不过甲五的态度太好了,贴心周到的服务,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等知道她想闯公主府探望昭萱郡主,甲五会二话不说地带着几个丫鬟跟着她去了,还很彪悍地帮着助威。
服务体贴周到到让她心惊肉跳,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这群丫鬟的主子呢。
然后她再次见识到端王府甲字辈的丫鬟的彪悍战斗力,让她心里无端有了一种认知:端王府中凡是甲字辈的数字丫鬟,都是不能小觑的。
现在回来了,主人依旧不在。
甲五贴心地端上厨房刚做好的点心,又沏来清甜的果茶,微笑道:“三姑娘应该饿了,先吃些点心掂掂肚子再走吧。”
这么贴心的丫鬟,武力值又杠杠的……阿竹突然好生羡慕,目光转到钻石身上,也好想将她调-教成这样的丫鬟。
阿竹喝了口果茶,浑身不自在,主要是想起了前几天在这里发生的那件窘事,不过面上仍是定了定神道:“你们王爷几时会过来?”
甲五歉然道:“三姑娘,奴婢不能妄自探查主子的行踪,请您原谅!”见阿竹失望,甲五又补充道:“不过奴婢已经让人通知王府,若是王爷回府,便将三姑娘的意思告诉他。”
阿竹面上有些发热,感觉好像自己在强人所难般。只是,想起刚才昭萱郡主的模样,阿竹只想尽快见到陆禹。
见阿竹面有忧色,又看着外边天色,钻石贴心地道:“姑娘,夫人吩咐过了,让您在申时前回府。”钻石虽然不知道昭萱郡主发生什么事情,但先前也看到她病得严重,心知阿竹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心里即便觉得不妥,也只能努力扛住。
阿竹嗯了声,现在才过了午时不久,还剩下一个时辰,继续等吧。
外面虽然寒风呼啸,但屋里却极为暖和。阿竹主仆俩坐着喝茶吃点心,甲五便坐到门口边的小杌子上,拿了针线筐来做绣活,飞针走线,动作娴熟,看得人眼花缭乱。果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流氓,做得绣活的新世纪好婢女啊。
看看漂亮全能惹人爱的甲五,再看看自己旁边连爬个墙都不会的钻石,阿竹感觉到丫鬟原来都是不一样的,她身边的丫鬟和人家一比,真是比成了渣。
钻石不知道自家姑娘此时复杂的心情,见她那那双清澈的美眸幽幽地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心塞,赶紧找话题对阿竹道:“姑娘这回终于见到郡主了,以后有什么事姑娘不必再亲自出面,由奴婢去便好。郡主她现在正是孝期,不宜见客,您也不应该常往公主府走动,省得外人说闲话……”
听着钻石唠唠叨叨的分析劝说,阿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她自然明白这个理,所以在安阳长公主的死讯传来时,除了去敬香一回,便是安阳长公主下葬后去看一回,没想到还被人轰出府,然后便是今日,不过就两回,这样都不行……让她心里不禁腹诽着这变态的规矩习俗。幸好她娘亲是个通达的,知道她不确认到昭萱郡主是否安好不死心,今日才会允许她再出来试一试。
想到这里,阿竹心情有些低落。
先前因为愤怒中,所以忽略了其他,站在昭萱郡主的立场和角度去看,她可以批评孔驸马的蛇精病,不满昭华郡主的偏听偏信,但是理智下来再想一想,似乎发现从他们各自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及出发点,很难说得清对错。
孔驸马不必说了,他喜欢的女人被安阳长公主无意间害死了,确实挺委曲的,而且还要憋屈地和个害死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女人过一辈子,而且对方身份高贵还不能反抗,以免连累到家族。所以他扭曲了,装了大半辈子,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安阳长公主,而且还能让人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可真是厉害。
但是不管他与安阳长公主之间的恩怨情仇为何,有什么苦衷,昭萱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何连亲生女儿都要害死?莫不是因为这个女儿太像让他讨厌的妻子,所以想让她也跟着死?
再说昭华郡主,她也是天娇之女,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她的意识里,父母是恩爱的夫妻,从来没有红过脸,而且比起脾气火爆又霸道无理的母亲,温柔体贴的父亲更是她心目中的支柱。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与其相信一个糊涂的老嬷嬷,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信赖的父亲。
然后呢,昭萱郡主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做这种事情,在这个以百善孝为先的时代,昭萱郡主的行为并不可取,甚至可以说她不孝不悌,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阿竹猛地坐直了身,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其实外界没有任何关于公主府的流言传出来,宫里同样没有任何反应,不论皇帝是否相信了昭华郡主的话,他都没有反应,或者其中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昭萱郡主的名声?公主府发生的事情皇帝真的不知道么?恐怕他已经知道了吧,而且他也知道,父母再有罪,为人子女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家的公主,恐怕以后也难嫁出去,甚至会被世人的眼光逼死。
所以宫里沉默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阿竹方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而且难解决,怨不得昭萱郡主先前让她不必做什么,恐怕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了结果吧。
那么她来这里又有何意义?
阿竹坐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手脚都发麻了,钻石的声音响起来:“姑娘,时间到了。”
阿竹的脑袋有些浑噩,然后下意识地站起来,差点因为僵直的身子而打了个趔趄,幸好有钻石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等身子缓过来后,阿竹便道:“咱们回去吧!”
钻石和甲五都有些惊愕,她说得太干脆利落了,竟然没有再等……心里即便有些奇怪,不过下人很快便去准备了。
冷静下来,阿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顿时心里有些萧索难过,明明这其中最无辜的是昭萱郡主,为何她却是最惨的那个?七七四十九日的守灵已经让她形销骨立,差点一病不起,然后被人告知父亲做的事情,去质问后,差点被亲生父亲杀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过错在太冲动了。
当阿竹在钻石的揣扶下正要上车时,门口传来了躁动,很快便听到丫鬟的声音传来:“主子过来了。”
阿竹回首,便见到穿着灰蓝色的便服的男人,腰间悬挂着一枚光华内敛的玉佩外便无一饰物,打扮得低调内敛,唯有那身气度无法被低调的衣物阻挡,白晰的俊脸上有些红晕,仿佛刚从蒸气升腾的净房走出来一般。
阿竹默默地看着他,若不是他不喘不累的,她都要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才会憋得脸都微微染上运动过后的红晕。很想不那么自作多情的,但是何泽这个专门卖主子的猪队友让阿竹明白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
“主子,天气冷了,您不用走那么快……”何泽像个事儿妈一样地低声劝着,手里还抱着一件男式披风。
阿竹耳朵动了动,当作没有听到何泽的话,不过她的耳朵也有些红,主要是见到了当事人,不免想起了几天前,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窘事,恨不得现在马上登车而去。
陆禹冷飕飕地看了何泽一眼,何泽刚开始还有些纳闷,不过他的情商不错,很快发现自己无意中出卖了主子,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恭顺地退后。
陆禹走到阿竹面前,说道:“先进去吧。”
阿竹被他那那种清清冷冷的目光盯着,下意识便应了。即便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后悔,不过想到堂堂的王爷又是皇帝宠爱的皇子,应该是极忙的,但是他得到消息大老远的赶过来了,心里也过意不去,便又折返回先前的偏厅里。
丫鬟上了茶后,便退到门口守着,距离不远不近,能看到屋子里的两人,却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
“你去过公主府了。”陆禹笃定地道。
不管他是猜测出来的,或者是从她来此借丫鬟的事迹中得知的,阿竹并不想理会,闷闷地应了声,然后抬首直视他,诚恳地感谢道:“王爷,这次多谢您了,若不是有您的吩咐,我也不能轻易地进公主府见到昭萱郡主。还有,也谢谢您为昭萱郡主请来了荀太医。”
荀太医的医术高超,昭萱郡主本就在为母亲守灵时身子病得几乎无法起身,后来又被孔驸马踹了个窝心脚,差点命丧黄泉,幸好有荀太医出手,不然现在公主府又要办丧事了。荀太医的怪脾气她也知道,除了陆禹,谁能将荀太医请过去?
陆禹摆手,说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荀太医只是听令行事。”
阿竹心中一动,又道:“若不是王爷在皇上面前提起,恐怕皇上也不会特地派荀太医过去。”见他不语,阿竹便知道自己猜测对了,心里不禁浮现了一种密密麻麻的疼痛。
半晌,陆禹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真是个爱哭鬼!”
阿竹抬头看他,眼眶虽然有些红,但眼睛是干的,忍不住反驳道:“臣女没哭!”